二人各自歇下。宋如锦特意背过身,朝床的内侧睡了,就留给徐牧之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墨发逶迤在枕畔,纤细的背影柔顺而袅娜,徐牧之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发顶,而后才翘着嘴角睡下了。
第二日,刘氏一大早就在侯府门前等着,远远地瞧见靖西王府的马车辘辘行来,竟不觉热泪盈眶。
宋如锦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她,又一向娇气黏人,突然嫁出去了,她心里难免空落落的,每日都百无聊赖。
但是,当宋如锦下了马车,像小鸟一样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刘氏还是忍不住板起脸,说:“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这样的淘气?”
虽是斥责的话语,但说话的语气却是欢喜而欣慰的。
徐牧之上前恭谨地见礼,刘氏问他:“锦姐儿没给你惹祸?”
徐牧之连忙摇头,拣着各种好词儿夸赞宋如锦:“锦妹妹温文知礼,娴雅稳重,家中长辈都喜欢她。”
刘氏心知他有意溢美,却也不点破,只是笑眯眯地颔首。几人一道进了大门。
正好今日二夫人领着曹氏和宋如云一道来做客,侯府难得热闹起来。
宋如云许久不见宋如锦,乍然瞧见倒觉得眼前一亮,道:“二姐姐穿得真好看。”
如今天气渐热,宋如锦便穿得单薄,石榴红色的绸布上襦配着十幅月华裙,袖口和裙摆都用金线绣了缠枝纹,梳着倾髻,簪绢花戴金步摇,桃李一般的明丽美好。
徐牧之就陪在她身边——玉树临风,进退有度,目光半刻不离宋如锦。二夫人不由笑道:“锦姐儿倒是嫁了个好夫婿。”
曹氏则看着宋如锦身上精致的衣裙出了神,想象了一下靖西王府的贵气逼人,颇为赞同地点头,又着意讨二夫人的欢心:“算起来云姐儿明年也要出嫁了——庆国公世孙也是不差的。”倒把宋如云说得俏脸一红。
二夫人又笑道:“当真论起来,咱们家还是皇后娘娘嫁得最好。”
刘氏听着很是舒心。
几人热热闹闹地喝茶聊天,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坐下一起用午膳。
宋如云环视了一圈,没瞧见宋如墨,不由问了句:“怎么不见四妹妹?”
宋如墨自缢未果的事,刘氏对外瞒得很紧,二夫人她们自是一点儿消息都没听到。
刘氏淡淡道:“墨姐儿病了,不方便出来见人。”
宋如云本来还想细问,二夫人轻轻拉了她一把,宋如云便低下头专心吃菜——她知道刘氏向来不待见宋如墨这个庶女……反正她也不住侯府了,何必问这些不相干的事惹刘氏不痛快呢?
宋如墨自然没有生病,只是在闹绝食。刘氏把她关了起来,眼不见为净,随她怎么闹腾。荷香劝她吃饭,道是:“若姑娘就这么白白地去了,岂不是正中夫人的下怀?姨娘若还在世,定不会让姑娘这么糟践自己。”
宋如墨却是当真觉得了无生趣。房内的嬷嬷们怕她再扯根绳子上吊,便轮流盯着她,她屋里的针线剪子、稍长一些的披帛衣物都被收了起来,连块碎瓷片也没有,她想寻死都没有法子,便起意绝食,什么都不肯吃。
几个嬷嬷劝了又劝,她都不听,嬷嬷们只好慌慌张张地禀告刘氏,刘氏却道:“不必管她。”
竟是任宋如墨自生自灭的意思。
嬷嬷们互相商量了一下,都打算听刘氏的,果真不再管宋如墨。
荷香倒是忠心,见宋如墨都快饿晕了,便心急火燎地煮了一碗薄粥,喂给宋如墨吃了下去。宋如墨却不领情,还冷冷嘲讽道:“当真是天生的丫头命。”
再滚热的心碰上冰块,也是会变凉的。荷香又气又委屈,哭了一晚上,第二日便病倒了。
她病了,更加没有人管宋如墨了,宋如墨又下定决心不肯吃东西,便无可避免地虚弱下来,成日歪在床榻上,渐渐饿得没有知觉。这日听着窗外喧闹,就缓声问:“外头出什么事了?”
一个老嬷嬷正坐在窗下做针线,随口答道:“今儿世子妃回门,正和二夫人她们一起吃饭呢。”
宋如墨忖了半晌,才明白这个“世子妃”说的就是宋如锦。她怔了一会儿,竟坐了起来,穿鞋下床,转头见桌上摆了一盘脆枣,还拣了几个吃了,倒把老嬷嬷看得一愣。
随后宋如墨十分凉薄地牵起嘴角,推门走了出去。
“姑娘……”老嬷嬷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追了上去,“夫人让您待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呢!”其实就是不许宋如墨踏出院门。
宋如墨理都没理,径自往前走,心头似是憋着一股意气,所以走得飞快,根本不像一个久馁无力的人。
老嬷嬷毕竟年岁大了,追她也追不上,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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