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雨声未停,渐有磅礴之势。木屋窗外,哗哗不绝的细雨绵延织出一片白幕。而在小屋内,却是另一番寂静景象。
霍景紧紧地搂着唐笑语,沾着雨水的面容略显苍白。剑眉紧皱,平日里好看的五官亦显出些微的苦痛来。
也唯有在将双臂收紧的片刻,他才会短暂地舒缓眉心。
唐笑语缩在他的怀里,不得挣脱。男子的气息近在咫尺,纵使不合时宜,她的心还是跳得渐快起来。这种心跳的感觉,与遇险时的恐惧、登台前的紧张决然不同,是她从未有过的情绪。
“王,王爷,松手……”
她小声地喊着,不知为何,竟无任何说话的底气,这声音小的如蚊蝇之声。
霍景迟疑了一下,竟乖乖地松开了手。
唐笑语连忙站起来,退开两步。
那紧贴在身的温热怀抱消失了,她心底陡然生出一缕奇怪的感觉。
……仿佛丢了什么难得的宝贝。
她甩甩头,抛掉这种奇怪的感觉,拔脚出了木屋。
留在这里,王爷无法走路,她既无法保护王爷,也没法替王爷治疗。若是有贼人刺杀,两人只能齐齐送命。倒不如出去碰碰运气,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屋外大雨如注,她寻回自己弃掉的伞用以遮雨,可惜无济于事,她早已浑身淋浇得湿透。
好在,她很快就撞上了苦寻刺客无果的飞七。
听闻王爷还是遇刺,飞七扫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黑衣人尸体,面容冷肃不已。简单思忖片刻后,飞七到伽罗寺,谴了两个小僧前往王府通风报信。
半个时辰后,王府的马车快马加鞭,带着重重守卫并大夫沈寒一起来了。
“沈大人!”一看见沈寒自马车上下来,飞七的眼前微亮。
沈寒衣衫微乱,面有急色,蹙眉道:“遇刺?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王爷何在,快让我看一下。”
他跨入木屋,便瞧见唐笑语呆怔着站在屋子一角。她那模样,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小鸟。沈寒愣了一下,眉心立刻绞起,他对身旁人道:“去给笑语姑娘打杯热茶。”
来不及叮嘱更多,他便到了矮榻边,查看霍景的状况。
霍景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瞧起来很是吓人。他翻看一下霍景的伤口,粗略诊断一番,松了口气。他叫下仆给霍景更换衣物,又道:“毒性不强,只是致使人昏睡失去意识,须得回王府好好休息安置。”
众人都放下了心。
大雨不停,王府的马车在重重卫兵的包围下,于木屋外停下。几个下仆将霍景扶上了马车后,唐笑语才迟迟地走出来。
她的脚步绵软无力,被雨水打湿的乱发贴在面颊,形容狼狈。
“……笑笑!”
就当她也要上马车时,沈寒忽然唤了她。
他皱着眉,目光锁在她沾着水珠的面庞。犹豫片刻后,他咬咬牙,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她的双肩上。
唐笑语微微一愣。
“你肯定受凉了。”沈寒笃定地说着。那双从来都轻快风流的双眸,流露出一分忧虑,“现在得先把王爷带回去,无暇给你开药。等回去了,得押着你好好服一服驱寒的药。”
唐笑语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沈寒的外袍要从肩上滑落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住衣角,将它披拢一些。
这件衣服上,好似还有沈寒的体温。
“快上马车,别再淋雨了。”沈寒一直皱着眉。
他从来都是轻浮风流地笑着,像是招摇的桃花枝。这般紧锁眉头的模样,极为少见,像是全然换了个人似的。
一行人终于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唐笑语坐在马车上时,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身体,疲惫、寒冷与后怕,同时涌上了脑海。被雨打的湿透的身体,令冷意瞬间侵袭骨髓,她不由小小地打了个哆嗦,抱着膝盖缩了起来。
还好,有沈寒的外袍在,不算冷到透彻。
马车颠簸,雨声依旧。她微呼一口气,不自觉地,便呆怔地回想起先前遇险时的那一幕。
垂死的刺客抬起手,自袖间射出一枚银针。那时的她,被恐惧所掌控,完全不敢动弹。
“躲开!”
然后,霍景咬牙切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用身体挡下了那一针。
那根毒针,分明是飞向自己的。若非是自己蠢钝又不经风浪,竟被吓得不敢动弹,霍景也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了伤。
可是……
王爷为什么要保护她?
她是舞姬,是与奴婢差不多的贱籍,是蝼蚁尘埃,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宁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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