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手帕,仅王爷的猎筐有,而二公子的猎筐无。不知二公子……可愿让大家看一看这猎筐底下?”
唐笑语的一句话,便令霍源的面庞,陡然煞白。
憋了一阵子后,霍源轻蔑地笑了一声,道:“语儿,你一个丫头,凭什么要求本公子答应你?就仗着你有点儿姿色?”
唐笑语不显恼意,不疾不徐道:“若是问心无愧,二公子何妨给大家一看呢?”
霍源皱眉,硬着头皮道:“你一个下仆,却对本公子呼来喝去,指手画脚,本公子的颜面又要放到哪里去?!”
唐笑语笑容愈甜:“若非心虚,又如何不敢明示于人呢?”
她的笑那样乖巧可人,人畜无害,霍源却仿佛被踩了脚似的,面如菜色,怒道:“你……你!放肆!”
一旁围观的群臣,有爱凑热闹的,已哈哈笑起来:“这宁王府的二公子,竟与一个下仆这样拌起嘴来,也是有趣。对啊!二公子,若是问心无愧,不若揭开猎筐,给大家看一看!”
“是啊!是啊!”
“让大家都来瞧一瞧。”
听着旁人如此呼和,霍源的面色一阵菜过一阵。皇帝正因这件趣事看的津津有味,也乐意道:“霍源,就让大家看一看!”
骑虎难下,霍源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谨遵陛下之命。”顿了顿,霍源又道,“本,本公子…也曾叫人铺了一块驱味的手帕在猎筐之下……”
“哦?也?”唐笑语说,“那可真是巧合了!”
果真,猎物清空之后,那猎筐下就有一方香帕。众人不由哗然,纷纷侧目,小声偷说起话来。
“看起来,这射猎的头名,有些猫腻。”
“陛下跟前,也敢耍这些花招?”
“宁王兄弟不和,陛下兴许还高兴着呢……”
“嘘!小声,不可妄议。”
霍源咬咬牙,怒道:“都说了!本王也叫人铺了一块手帕!这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一看便知。”唐笑语道,“敢问,二公子可否说出这手帕之中放了什么香料?若是说的不对,那二公子便是在御前撒谎了。”
“香料…香料……”霍源有些语无伦次,“本公子哪里懂得这些?!只是随意放罢了!”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任谁都看得出他在撒谎。
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之声,霍源僵在猎筐边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曹太妃面上挂不住,急急忙忙对霍景道:“景儿,源儿好歹也是你的弟弟,你快些儿帮他说两句话!你们两兄弟,本该是同气连枝的!”
这时候,曹太妃倒是想起霍景、霍源是同父兄弟来了。
霍景搁下茶盏,淡淡道:“想来是清点猎单之人犯了倏忽,本王这二弟向来记性不好,记错也是常有的。”
他这已是给足了霍源脸面,让霍源有台阶可下了。
但霍源却不肯领这份情。只见他涨红了面孔,道:“大哥,你可别在这里搅混水!便是这张香帕出了什么问题,这场射猎,也是我赢过了你!”
霍源的声音,恼怒而洪亮。
霍景微微蹙眉,手心攥紧。
他本想给这个弟弟一道台阶,但未料到他如此不识抬举。
“罢了。”
霍景起身,提起放置于身侧的箭筒,慢悠悠踱至篝火边。他那修长的身影,如竹更如松,不少贵女情不自禁地痴迷看起了他的侧脸。
但是,一旦接触到他寒冰似的眼神,也就不敢再多看了。
只见霍景将一支箭抽出,于众人面前展现,悠悠道,“本王的弓与箭,一整套皆是特制,箭头为梅花状,这样的技艺独一无二,天下再难出相同者。”
皇帝给小礼子一个眼色,小礼子上前一瞧,果真如此,大声道:“宁王殿下说的不错,这些箭,确实是梅花形的。”
霍源硬着头皮,道:“所,所以呢?”
“但凡被本王的箭所射中,猎物身上的伤口,俱可追查其形貌。”霍景淡淡说。末了,他将箭交给小礼子,单身提起一匹鹿,冷冷道:“这只鹿的致命伤在额头处,伤口形状,也是梅花形。”
篝火之焰,噼啪而响。他英俊的面容,于火光下愈显得冷峻。
霍源冷汗涔涔,道:“那,那又如何……既然是咱们宁王府的弓箭,我还用不得?”
“此箭,唯有这把弓才算匹配。”霍景在手心掂了掂自己用来打猎的弓,挑眉,将弓递给霍源,冷笑道,“二弟,你不妨一拉?”
霍源一个激灵,怒道:“拉便拉!不就是一张弓?”说罢,便要抽箭上弦。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张弓在他的手上,却是纹丝不动。他卯足了劲头,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拉开一点儿,更别提到满弦的程度了。
围观的群臣,不由纷纷哗然。
“此弓唯有满弦,才可发挥出其威力。”霍景淡淡道,“二弟,你连拉开分毫都困难,更别提用这支弓去射猎了。”
霍源拿着弓的手,满是冷汗,他抽了抽嘴皮子,却说不出话来。只见霍景从他手中接过弓箭,毫不费力地便拉开了。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如此一来,众人瞧着霍源,只剩下讥笑之声。
“竟然当真是掉包了宁王殿下的猎筐。年纪还小,胆子倒是大。”
“长久不在京城,自然不知宁王殿下是何等人物,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是常事。”
“御前失仪,这宁王府的二公子,怕是有的霉了!”
霍景放下弓,眉眼中略有不耐烦。
他一向是不愿自降身段去理会这种雕虫小技的,苍蝇蚊虫,总不配他堂堂宁王亲自去驱赶。可偏偏霍源是他的二弟,还因曹太妃之故,耳濡目染,尽只会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花招。
真是不成器的东西。
皇帝皱了皱眉,也有些不悦——这霍源竟敢棋君,着实是胆大包天。就算他是宁王的弟弟,也得惩罚一下,以儆效尤才是。
他刚想吩咐处罚霍源,便听闻身旁的太后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太监弄错了猎筐罢了。这么点小事,也值当争吵?”
皇帝收回了喉中的话。
薛太后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道:“大好的秋狝,还要无事生非!太监不小心罢了,不必如此苛求,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薛太后这一句话,便已是将此事揭过了。
虽不知太后为何打圆场,但太后都这般说了,也就不该再继续找茬。于是,众人纷纷当做无事发生,便继续饮酒作乐。
见篝火边一派其乐融融,薛太后叹了口气,对身旁陪伴的薛静容道:“这个小叔子是个心思不正,扶不上墙的。你日后嫁进了宁王府,难免被他烦到。”
薛静容却不甚在意,恬静一笑,说:“只要曹太妃娘娘愿意帮我,这也算不得什么。”
薛太后眉宇间略有些无奈。
这宁王府自己家里,还有兄弟争端,日子显见是不太平的。但为了哄着曹氏,好让薛静容进门,薛太后也只能出此下策。
只盼望静容能早日得偿心愿,嫁得如意郎君。
篝火熊熊,一场盛宴终于拉开帷幕。
***
夜晚。
篝火明亮,现杀的鹿在火堆上烤得滋滋流油,洒了胡椒后更是香气扑鼻,看的人口水直流。一旁的席位上,香醇美酒如流水似的送入盏中,群臣喝的醉意酩酊,连皇帝都是一副微醺模样。
唐笑语跪坐在霍景身后,手中提着一盏酒壶。她的目光,凝在霍景面前的酒杯中,分毫不动。
今年的秋狝,依旧是霍景夺得了魁首。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但他还是实至名归的第一。那张成色极好的白狐皮,更是叫太后娘娘都啧啧叫绝,说是好久不曾见过这么好的白狐皮子了。
“王爷,请用酒。”见到霍景的酒盏空了,唐笑语连忙为霍景满上。
“今日猎筐一事,你…缘何开口替本王说话?”霍景忽而问道,“贸贸然开口,兴许便得罪了曹氏与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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