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鬼斧神工将一座座山崖托入云端,偏偏又融合了光怪陆离藏于你不经意途经的某处。
匠人别具心裁依山造景,沿水筑宅,连着堂皇宫楼高阙都带着丝极乐仙境的缥缈神韵,大气磅礴中又尽显精雕细琢,简直是集壮阔与精致之集成精妙。
因沿途景致错落,山路较多,这一行除了安亲王和姝菡两位主子,所带从人不过四个轿夫、三个内监并侍卫四人,连铃儿都被留在了宿处。
姝菡只管游山玩水,一会儿去皇家庙宇里敬神,一会儿又去半山腰的露台观景,像是初出樊笼的鸟雀将得自由。
安亲王却是带着暗中查看园林修建实况的目的走这一趟,所以众人皆是便装。
姝菡为了在外间便宜行事,出门前也换了身男装,却因身材纤弱生生将安亲王的劲装穿出了“小倌儿”的妩媚相。
安亲王虽不愿她这样抛头露面,但耐不住她软硬兼施,甚至用不许他进房作胁。
按亲王深怕再把她招哭,只得勉强同意,却时刻形影不离。
起初山路敞阔,树林浓密成荫,周遭也没太多景致,姝菡便还肯安分在肩撵上坐着。
后来到了园林、庙宇集中之地,又或是窄仄难行之处,她便坚持自己下地步行。
安亲王无法,只好纵着她开心。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行人变成了一对人牵着手在前,后面老远跟着的从人不敢太靠前。
小六子头一次跟着主子出门,见了他家侧福晋在王爷面前如此逾矩嚣张的阵仗,险些惊得不会走路。
一边欣喜跟对了人,一边又反省自己从前对她的恶劣态度,会不会被翻了旧账。小邓子自知道小六子是王爷给侧福晋挑的内侍,态度上好了许多,也肯偶尔点化他几句。
安亲王紧紧捉着姝菡的手,时不时问上一句累不累,渴不渴,均被姝菡自动忽略。
不觉已走到一处山间古刹门口,山门前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引起了姝菡的驻足。
这是一棵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古树,树干光滑的似已枯死多年,但奇的是它茂密繁盛的枝叶一重叠着一重,似罩顶的绿云,期间倒挂着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绦。
若仔细看,丝绦末尾还连着坠子或铃铛,有的上面还写了名字。
安亲王没有见过这情形,便伸手扯了一条下来。
“别……”姝菡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这是什么?”安亲王觉得姝菡既然阻止,想来知道这东西的用途。
“这是年轻男女拴的红线啊,您怎么就这么扯下来了,这是要坏人姻缘的。”
安亲王错愕,反手又要把它挂回去。
姝菡又拦他:“要原主儿两个人一起挂,您现在拴上去也无用的。”
安亲王有些骑虎难下,看了看满脸认真的女人,急中生智便拉着姝菡的手,一股力气直接将那丝绦抛出去老高,直挂在一片绿油油的叶子中间,随风飘摇。
“有我们的护佑,这姻缘断不了的。”
姝菡也知道自己是求全责备,便笑着应他:“嗯,他们定会百年好合的。”
002
一路走走停停,无论是山间美景还是殿宇恢弘壮丽,都令人应接不暇。
姝菡被安亲王护着游览,不觉已近晌午,到了该进膳的时辰。
小邓子带着两个跟班,赶忙把拎了一路的食盒呈上来。小六子方才在庙里求来了几个供果,此刻也献宝似地拿出来。
姝菡掀开盖子便要上手去拿里面的红豆糯米点心。
安亲王攥住她白嫩小手:“脏。也不知先洗洗。回头闹了肚子疼可不许叫惨。”
姝菡乖巧的“哦”。
安亲王左右看了一眼,不远处,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一处汩汩冒水花的泉眼里取水。
“跟我过来。”
姝菡便由着他拉着手,一路拖到了那处泉眼边。
两个妇人捧着泉水饮了几口之后,又用腰间的水囊装了些带着,看见来了一对青年,赶忙让开位置。
安亲王就握住她的双手浸在泉水里,水流顺着山势冲刷,果然带去了些许灰黑泥土。姝菡低着头,由他捏搓双手清洗,有些难为情,那两个妇人还立在一旁没走。
其中一个好心告诉他们:“这水甜的很,你们饮了,再带些回去,下游可没有这么好的山泉水呢。”
姝菡闻言先试着掬了一捧,尝过以后,露出两个梨涡:“甜。”
安亲王听了,便也就着她洗干净的小手饮了一口。点头称赞:“确是好水。”
那妇人笑着说:“这水的好处还不只是甜,这里是有名的‘生子泉’,你们一同喝了此处的水,今晚上在一床睡了,保管明年抱得个大胖小子。”
敢情早就看穿了姝菡的里子就不是个男人。
安亲王虽不信这个,但喜欢这个意头,便叫了小邓子来:“把带来的水囊都装满。”
姝菡当着面似被调侃了一样,气得扭头就走,安亲王知她是羞臊的,只又向两个妇人打听了一些山庄里的民情,诸如被调派过来的八旗子弟有没有扰民滋事,山脚下的民人有没有遭到驱逐。
再一回头,姝菡已经走出了老远,且落了单,眼见拐了个弯不见人影。
安亲王顾不上还在取水的众人,便大步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到了那处拐角,却被两个家丁模样的男人拦住。
里面传来一个公鸭嗓的怒喝:“你别不识好歹,小爷在京城里玩过的小倌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像你这种货色,搁在从前,连给爷提鞋都不配。要不是我被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界儿,哪有你伺候的机会?你眼下不知道爷的好处,等爷疼爱你过后,准保你欲.仙.欲.死,夜夜求了爷宠你……”
☆、【作死】
001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女人被个不知所谓来送死的歹人给冒犯了,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安亲王的额头青筋骤起,连着气血也翻涌而上,愤怒与焦急的情绪全部汇聚在他拳头之上。
情势紧急,他也顾不得自矜身份,连帮手都不叫便赤手空拳向着两个狗腿子招呼过去。
那两个人跟着他家主子在此间横行了一个多月还没遇到过敢反抗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转眼间就被掀翻在地。
安亲王几步转上林木遮蔽的岔路,只见一个穿着织金锦袍的年轻男子已经将姝菡逼到一处石壁处,正欲伸手去摸她煞白的脸蛋儿。
姝菡自然也没有坐以待毙,她仗着身形灵巧,一个闪身,又半弯下腰,从靴子一侧抽出一柄闪着寒芒的利刃。
那男子手里扑了空,正欲张开双臂用强抱人,刹那间,他脖子上便一阵寒凉,紧接着,似乎有些微疼痛,是被刀刃割破了皮肉,不过因姝菡胆怯,这伤口并不深。
安亲王见姝菡占了上风,也不会放任那个找死的登徒子,蓄足力气上去朝着他的腰间就是一脚。
那人顷刻便飞出去老远,摔了个狗啃泥,正跌在一片溪流滋生出的绿苔藓上,嘴里还沾了黑绿黑绿的秽物,丑态毕露。
安亲王无暇旁顾,只到了姝菡近前,又是气又是恨:“你就不知道张口喊人?”
姝菡方才全凭着本能自救,这会儿回过神来,又被安亲王责备,眼泪瞬间就扑簌淌下来,随着手里的短刃落地,她抑制不了自己的颤抖,索性一头扑进安亲王的胸怀。
安亲王那股火气便瞬间退个无踪,只将人紧紧裹进怀里,恨不能融入骨肉。
口中责备也自然变作轻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呢。哭坏了眼睛,爷心疼。”
姝菡似更委屈了,一边抽搭一边控诉:“我差点被人欺负了,你还凶我。”
安亲王一噎,又赔不是:“是我不对……”
后面的体己话还没说出口,一道怪力袭上他的后背,疼得他吸了一口冷气。
回过身,方才被他打倒的家丁之一,正手执大棒满脸愤恨地站在眼前。而另一个则去扶他起不来身啃地的主子。
“我看你小子是活腻歪了,连我们小少爷都敢动,知不知道我们府上是谁?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那家丁之所以没动手,是顾忌着安亲王一看也是习武的,纵使他拿了棍棒,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按着以往经验,只要亮出主家的名号,自然能让对方不战而退,说不得,还要附送几个响头。
安亲王这会儿把人救下来,想着侍卫马上就要到了,倒不急了,真就耐下心来听对方吹牛皮。
“你倒是说说看,还真没有谁的府邸,是我能看进眼的。”
家丁只顾自吹自擂,没有留意安亲王的轻蔑从容态度,只挺直腰杆吹嘘:“那你小子听清楚喽。你得罪的这位贵人,正是京城里一品子爵容阁老府里的三少爷。”
安亲王嗤地一声笑出动静,怪不得他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子带着两个二把刀随从就敢这么嚣张跋扈,原来问题出在根上头。
容谦老儿身为宣妃的大弟、英亲王的亲舅,早年还是有点道行的,也曾入了六部领着吏部左侍郎的差事,时人吹捧称他一声阁老,实际搀着很大水分。后来他年纪越长,人越回炫,侵吞民人良田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连带着宣妃在宫里也跟着受白眼。
这位容家小三安亲王没见过,只因他不争气,年前的天子近侍选拔第一场拉弓就没合格,直接刷了下去。
圣人有意让疏于习武的八旗子弟试炼,便下旨令京里还没领差事的青年儿郎去往各地驻军。
安亲王将目光投向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容家小三,鄙夷更甚。心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口中更不须客气。
“是容谦那厮的鳖儿子啊。”
那家丁听这口气,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指着安亲王,气得呼呼直喘:“你,你,你竟敢直呼他老人家名讳,你这是找死。”
刚要抡起棒子代主子发飙,却突然腿上一软,瞬时跪在安亲王和姝菡面前。
回头一看,六七个高大男人在他身后,不由分说将他膀子卸了力。
旁边那两只也被制服,被迫着跪在地上。
容家小三此刻竟还敢口吐狂言:“反了天了,小爷我是皇亲国戚,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小邓子带着余下空手的人,来不及去堵那厮的嘴,先跪下结结实实叩了几个响头。
“王爷恕罪,侧福晋恕罪,奴才们来迟了,请主子责罚。”
“你方才叫他什么?”容小三不是没听清,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撞了大运,犯在了真龙手里。
小邓子忙喝止他:“安亲王在此,岂容你放肆。”
那人便似烂泥似地瘫倒在地,心道要完,谁不知道安亲王和他表哥英亲王向来不睦。此番落入他手里,非死即残。
如他所想,安亲王带着姝菡踱过来,用脚踩住他的脑袋。“方才不是挺嚣张的吗?这会儿变哑巴了?”
姝菡还当他要当场踩爆他的脑袋,吓得躲在安亲王身后捂眼。
安亲王虽对这无耻之人恨之入骨,却还顾念不宜在姝菡眼前动手。
便随口吩咐:“断了他的手脚和子孙根,关到水牢里,什么时候死透了,再扔到山里抛尸。”
容三听到此,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宣妃娘娘的亲侄子,英亲王的亲表弟,你就不怕他们替我报仇?”
安亲王俯下身:“你也用不着急着攀扯,你说的这些人,包括你阖府上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当然,他们的死法大概要比你痛快许多,谁让你惹了爷最疼的女人?”
说完,拍拍他吓得失声的脸。回头朝着小邓子吩咐:“堵上嘴带下去处置。”
姝菡见安亲王动了真怒,只拉着他袖子摇头。
安亲王不满:“要替他求情?”
姝菡只靠在他身侧:“臣妾不会怜悯那些为恶之人。”
“那为何面露忧色?”
“臣妾只是在担心,王爷此举,触怒了那位。”
安亲王抬起她的脸颊:“能当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明白人,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更新会稍晚
☆、【浮生闲】
001
“嘶——”
纤纤素手持着纱布轻轻在安亲王古铜色结实脊背拂过,尽管已经异常小心,每碰触那道被木棒击打出的刺目伤痕,还是换来他的抽气声。
“王爷忍忍,已经派人去山下找郎中去了,臣妾先为您清理伤口,有一处已经破了皮儿了。”
“让小邓子来,你今日受了惊吓,先回屋去休息休息。”
“臣妾无碍,早就定心了。况且旁人粗手笨脚,我不放心。”说着,又将手抬起。
安亲王只感觉后背又是一阵酥酥麻麻,似乎千万只蚁虫在心口爬来爬去,更有轻微呼吸将热气喷洒到他肌理。
比那伤口的疼痛难捱得多。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她似葱段的指头,目光灼灼盯着她毫无所觉的表情:“你再擦一会儿,我怕忍不住马上就要了你。”不如此露骨说出来,只怕那蠢女人永不会发觉。
他说着抓着她就要往他身前支起来的帐篷放上去。
姝菡这才明白,他方才不是因为疼才叫,而是被她撩拨到了。
她顶着一张大红脸,瞬间将手抽了出去。
“臣妾去外头看看,怎么郎中还没到。”
“去。”安亲王不揭破,放了她出门。
宜照斋的院子里,办事不利的侍卫和仆从们此刻跪了一地,都顶着晚照日头等主子降罪。
姝菡刚才已经替他们求过一次情,看着夕阳将要西沉,忍不住还是返身回了主人房。
“王爷。”
姝菡边说,便从桌上取了杯温茶:“您降降火气。”
安亲王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您看在臣妾的面上,赦了他们这一回。原就是臣妾的不是,不应该自己乱跑。”
安亲王捉她到身前,让她站在自己怀抱。
“你还知道自己有错?”
“嗯,臣妾最大的错,是不该让您担忧。”
安亲王又不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她,似乎等着她继续反省。
姝菡被他盯得发毛,一咬牙,俯身用唇亲向他的面颊,只轻轻沾染,“臣妾真的知错了。”说完就要往后退开。
安亲王哪容她临阵脱逃,只收紧自己右手臂弯,左手直接将人托着膝盖抱起,也不穿鞋,朝着屏风后头的床榻而去。
姝菡环住他光滑身躯,“天还亮着……”
安亲王哪肯管肯顾,只把人放在榻上俯身吻下去:“等不及了。”
床帐被随手放下,里面两只交颈鸳鸯正值好光景。
一次情潮翻涌,换几多心念辗转,终于在最后一抹残照里云收雨散。
姝菡半偎在安亲王胸口,外表驯服得像只认主的幼兽,明知有些事不该问出口,还是忍不住。
“王爷究竟在意我什么?”
安亲王吻着她的眼帘:“我也想知,你给我下了什么降头。”
002
这日之后,安亲王又陪着姝菡在宜照斋内消散了两日。两个人倒也不是终日足不出户,直把这处精致宅院的前庭后山逛了个清楚明白。
姝菡心有余悸,也不张罗远走,至多盘桓于山脊的石笋聚集地观景。
第三天,就当姝菡以为安亲王准备“醉卧美人膝,从此不早朝”的时候,工部的那位石侍郎带着五六个副手来了,同时还拉来了半车的卷档,均是几日前,安亲王吩咐下去让他们着手整理的。
姝菡那颗忧虑的心这才淡定下来,她家王爷这是在养精蓄锐,准备要大干一场。
果然,从那日起,安亲王缠着姝菡的时候少了,连夜里有时都不过来,而是忙着和某位大人秉烛夜谈,又或是带着侍卫宿在山间彻夜不归。
前几日受了姝菡恩惠的几人不禁揣测:这位在王爷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侧福晋难道失宠了?
姝菡反倒没像他们那么多虑,她只安下心,开始规划往后的日子,毕竟少说要在这里盘桓好几个月,即使不能快活似神仙,至少得有声有色。
搞不好,圣人把他这位久居京外的四儿子忘到脑后,三五年不调他回去也是可能的,那便更要把一家子的生活安排的明明白白。
想到家这个字眼,姝菡愣了一下,随后便不去多想。
想多了也是自寻烦恼。
虽方圆百里已被圈定作为皇家御苑,但因还在筹建,此地少不得周边百姓供应食蔬和一应日常用具。
那些屯兵驻扎来的八旗子弟私下里也有人做些小营生,但碍于旗人不得经商的明令,只敢暗中小打小闹。
安亲王和姝菡的一切应用之物也是由这些人所产,只不过经了知府衙门统一采买再供上半山腰的宜照斋。
姝菡在路上时,就想着自己置片地,种些时蔬和花草,再养些家禽,不为了那点出息,只想有些意趣,总好过成日游手好闲。
因安亲王白日通常外出,姝菡这一日便通过小六找来了一位山脚下的汉人农妇。
事先打听一番,这个季候能种些什么?顺便也打算从她那里采买些种子和幼雏。
安亲王知道了,把专为皇家花木育苗的匠人也找了来,还体贴地在周围圈了一片山地,专门给她试手。
石大人知道此事,又献出来一些用作试验的珍稀花种,只可惜大部分错过了季候不好栽种,倒是有一种碗莲可在庭院里的小池中培育。
姝菡先时只准备弄上几畦菜地试着玩儿,结果有了一众人的介入,就变成了一行人每日的课业。
侍卫们每日抽出两个专门翻地挖土;知府派来的仆妇们除了供应日常饭食,闲暇时候便到地里捉虫浇水。
就连一直被雪藏着的素玉和马氏都被派上场,干起了驱逐鸟雀的差事。
姝菡看着满院子里数她最闲,犹豫再三,换了身农妇的衣裳,斗志昂扬地拿着嫩草和菜叶直奔菜地旁的鹅舍。
彼时夕阳正好,一抹余晖将姝菡嫩白脸庞镀上了一层金黄,仿佛供在观音殿中的圣象。
正在这时,打远处行来了一辆马车。
姝菡先时没注意,只当是哪个驻军的家眷路过。
等到那马车停在了她身后,她正扬起手将菜筐里的菜叶悉数丢洒出去,一个转身,便被那匹喷着响鼻的高头大马吓了一跳。
车把式看了看她的装扮,也不道歉,只颐指气使问她:“你是在这处宜照斋当差的?”
姝菡有些纠结,她确实住在宜照斋,这侧福晋说穿了,做得也是伺候王爷的差事,但放在一块,和这厮问得好像出入甚远。
“算是。”
那人便不再多说,转而隔着帘子向里边的人禀报:“小姐,奴才找到了一个仆妇,您看有什么要问的吗?”
里面的人也不露面,只用着把鹂鸟般婉转的声线缓缓问来:“你便问她,住在这里的除了安亲王,可有王爷的什么家眷?”
那车夫便朝着姝菡一仰头:“听见了没,我家小姐问你话呢。”
姝菡一头雾水:“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答就答,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里面女人却出言打断:“小川,不可无礼。”
“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向府里女眷聊表心意,还请您行个方便。”说着,一截湘蓝的衣袖撩开帘子,递出来一锭五两的银子。
姝菡更加糊涂:这是,想托关系走门路的哪个官家女眷?
为了不给安亲王惹去麻烦,只含混答她:“府里并无女主人。”
那女子得了答案,并不多盘桓,只留下银子,催马而去。
姝菡看着地上的赏银,哭笑不得。
要是被她家王爷知道,自己的侧福晋被当做了个仆妇,还被当面打赏了,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至于那位打探消息的女郎,相信不久之后,定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文名改动的宝贝儿们不要惊恐,作者菌还是那个作者菌,剧情还是那个剧情。
从《滴碎荷声》变成《宫斗不如盘大佬》,是硬刚阳春白雪高比格的作者菌被基友群嘲以后痛定思痛的结果。鉴于作者菌真的是个起名废,这个名字会一直用到,我找到另个更接地气的名字为止_(:з」∠)_。
请继续用你们一如既往地支持鼓励手残但志坚的作者菌~
摸摸摸!
☆、【献美】
001
隔得两日,忙得昏天暗地、有数日没进东厢房大门的安亲王终于再次露面。
彼时,姝菡刚换了一身粗布碎花衣裳,准备到院子外头的菜园子里看看才种下去没几天的萝卜和油白菜的长势,顺便去瞧瞧昨日挪了窝、头遭下蛋的大鹅。
安亲王进屋时,见到的就是姝菡头戴斗笠,身穿布裙兴致勃勃往外走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么?”安亲王说着,从她头顶取下遮住半边脸的斗笠,还翻过来瞧了瞧里子。“我派给你的人手不够用?怎么还要你亲自下地?”
小六拎着个锄头站在姝菡身后苦着张脸,心说哪个女主人不是养尊处优生怕在日头底下晒黑了皮子,就自己这位画风清奇的主子喜欢反其道而行。
“王爷您劝劝侧福晋,她这两日净往地里去,差点被护窝的大白鹅给叨了,奴才们惊掉了半条命。”
姝菡怕安亲王信以为真往后约束自己,赶忙澄清:“王爷别听小六胡说,那是臣妾给鹅群投喂食料,它们在争抢罢了。而且鹅这灵物不比旁的家禽,很是通灵性,寻常人家指它看家护院呢。”
安亲王没生气,反倒十分好奇:“我幼时也曾锄过地,倒是不曾喂过鹅,正好同你一道瞧瞧。”
姝菡惊奇:“王爷也曾务农?”这可真是新鲜。
安亲王又重新帮姝菡将斗笠戴好,还顺手替她在颌下系好绳结。“别说是我,便是皇阿玛每年都要抽出些时间去农田里劳作,额娘和其他宫妃也要荆钗布裙跟着做做样子。年幼皇子们除了读书骑射,春季里也时常要去田间翻地、播种,就连学里教的诗赋都有《悯农》篇。”
姝菡失笑:“原是臣妾班门弄斧了。小六儿,再去寻个斗笠来,一会儿给王爷戴上。”
随后挽着安亲王的胳膊朝外头走。
小六一看,得嘞,又拉下水一个。将锄头暂时放下,赶紧找遮阳的斗笠去。
晨起日头还不烤人,姝菡将仆妇们备好的食料装进篮子里,安亲王手里拿着斗笠扣在头顶,极其自然地等着姝菡伺候。
姝菡踮着脚帮他正了正斗笠圆顶,又将系绳拴了个活结。
安亲王投桃报李,接过她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悠哉悠哉走在前头。
几只大白鹅本来正低头啄草,见几个人影朝着鹅棚过来。
为首的一只抻长了脖子发出“该该该”的警示,瞬间引起身后鹅群的警觉。
安亲王没见识过鹅的凶相,大步跨入了围栏里,鹅群不识得他,哪里知道谁能招惹谁不能招惹,安亲王瞬间被圈在中间围攻,鹅群左一叨右一钳地进攻、险些将人撅倒。
姝菡在身后赶忙喊:“王爷快些把食料丢出去。”
安亲王正手忙脚乱,一个后仰,整个篮子都抛向身前,顿时如天女散花。那些鹅循着味道调转方向去争夺,这才放过了安亲王这个入侵者。
姝菡连着身后伺候的小邓子赶忙上前去扶:“王爷您没事?”
安亲王半是丢人半是恼怒:“晚上便将它们给本王都炖了。”
姝菡罕见他的蠢态,此刻逢着忍不住笑出声:“王爷勿恼,这鹅杀不得,臣妾还要留着它们下蛋的。”
小邓子和小六也憋着不敢笑。
正这时候,身后传来问安的声音:“卑职参见王爷。”
几个人回身,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穿了白鹇文官补子朝服的男人站在鹅栏外头,正毕恭毕敬躬身行礼。
安亲王眯着眼睛打量,这个人似乎在前在哪里见过。
“你是何人?”他口气十分威仪,可是头戴着斗笠、身上的常服被鹅群叨得又皱又乱,令他这威风有些失色。
“卑职乃承德府知州柳敏之,因上个月去往京师述职,于昨日才归家,不想竟错过了恭迎王爷大驾,所以今日特地来向您请安,也请王爷恕罪。”
安亲王想起来了,此人从前是山西巡抚叶成汛荐上来的人,刚得提拔不久,算是自己一脉。
“免礼,此处不是议事之地,容本王更衣后再见。小邓子,带柳大人去堂屋用茶。”
“卑职不敢叨扰王爷,今日除了请安,并无要事禀告,听闻您此行未带侍女同行,便特献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还望王爷不弃。”
安亲王抬眼看了看停在府门前的马车,顿时了然,这是专程来送礼的。
从前也常有类似情形,都是官场上的积习,一般为了成全对方面子,他有时也会当面收了人,随后赏给下属或幕僚,要不干脆交给府里福晋处理。虽然从不会严词拒绝,但自己真是没有留用过。
此次也不例外,兼想到姝菡此行就带了一个丫鬟,虽素玉马氏名义上也归了她使唤,终究不得用,于是想想也应了。
“你费心了,等过两日本王设宴,届时再去寻你。小六儿,待会儿直接把人带去东屋到侧福晋屋里伺候。”
姝菡一阵错愕:“王爷,臣妾不缺人使。”她又不傻,这人分明是孝敬给他的。
那柳大人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是惊讶一个破衣烂衫中人之姿的女子竟然是堂堂亲王侧福晋。不过再一看戴着斗笠的安亲王,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他虽然担心安亲王真把今天送来之人当做普通婢女,但看着这位侧福晋的尊容,瞬间又慢慢拾起信心。
“那卑职就不打扰王爷和侧福晋休息了,卑职告退。”
002
安亲王送走了柳敏之后便去沐浴,随后还要出门。
姝菡身上不爽利,恐是葵水将至,就回到屋里歇乏。
一进屋,铃儿正对着两个穿着布衣的年轻女子训话。
“此地虽不比京城王府里规矩大,但你们伺候的可是上了玉牒的亲王侧福晋,要是敢仗着主子脾气好,自己没个所谓,别说我禀了王爷知道,到时候打了你身后主家的脸面。”
姝菡了然,这是替她敲打那两个新来的使女。
她有些好笑,这两人怕是经过千挑万选上来,被那位柳大人寄予厚望笼络人心而来,却被安置到她屋里了,当真是暴殄天物。
虽然还没瞧见两个人容貌,但她十分确定,准保美若天仙,说不定还身怀绝技,不然哪敢呈到当朝王爷面前。
还没等走近,就听其中一人顺从地应诺:“这位姐姐教训的是,却不知道你怎么称呼?跟了侧福晋有多久了?可知她有何避忌讲究?我们初来乍到,还得请你多提点。”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个金灿灿的元宝,露出一截润玉般的手腕。
姝菡隐约觉得这声音耳熟,这动作也似曾相识。
铃儿对着门口,正好发现姝菡进门,没去接那金锭,赶忙过来问安:“主子回来了,可要用些点心,王爷昨晚就吩咐下,让灶上做了红枣蜜酿,这会儿应该得了,奴婢这就让人去取。”
说着,便要回头去差遣人。
姝菡不想陌生人经手自己吃食,只说:“不急,这会儿没甚胃口。”
又转头问向那两个人:“我知道你们是奉了上令过来伺候王爷的,但你们方才也听见了,王爷开了金口把你们赏给我,我也不是那强人所难的人,现如今只想要你们一句真话,是想就这么跟着我为奴做婢,还是想另谋了高就?这会儿说清楚了,也省得日后裹乱。”
“奴婢愿意在侧福晋身边伺候。”又是方才那个拿金子向铃儿示好的女子。随后她身边的人才跟着附和。
姝菡拿眼打量了一番,此女不仅生的相貌好,气度也从容,一双水葱似的指头未经磨炼,绝不会是个下人。她旁边那位一直跟她错了半个身位,也从始至终不先表态的,才是下人该有的做派。
脑海里隐约有个想法,将前两日坐了马车来打听消息的女子和眼前的人一对照,竟然十分契合。
心里存了疑问,便不愿轻易安排她们差事:“铃儿先带她们去北边找个空房间安置下来,不急着当差,等我用她们自会吩咐。”
铃儿遂带着人出去。
姝菡随即另叫了小六来:“你去查查,柳大人送来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
小六头次得了个能显山露水的差事,马上着手。
也不须费事儿,只把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几个仆妇挨个问了一遭,便有了答案。只因她们有人是知府肖家的旧人,对柳知州家那些事儿也是耳熟能详,便是那两位“侍女”,都有人见过数次。
姝菡原以为,这女子顶多是柳知州刻意教养出来的瘦马之流,却没成想,她竟是他亲生的女儿。
虽是庶出,但以一个使女的身份奉上来,这遮遮掩掩的做法也太荒唐了些。且看意思,那柳小姐也定是愿意的,不然就不会刻意来那一趟,问府里有没有女眷。
事情前因后果清晰了,姝菡有些犹豫,这人该如何处置。
安亲王应是不知道这两个使女的真正身份,所以才随手给她差遣。
若是那位柳大人对安亲王足够有用?安亲王又觉得应该借此安抚,他又会不会因这层关系改变主意把人留用?
傍晚时候,安亲王特意遣了小邓子请姝菡到主屋用膳。
往常姝菡和他也不一定总在一处用膳,全看他是不是有公事要忙,又是不是又有外臣在。
像这样正正经经来请,姝菡还真有些纳闷,再三确认没有旁人在,姝菡这才穿了身便装过去。
这一趟,姝菡特意把隐瞒了身份的柳小姐带在身边。
安亲王见姝菡进门,一伸手就将人禁锢在身边,随口吩咐:“传膳。”
立在姝菡身后,全程眉目含春、风情万种的柳小姐暗暗使力,期望能换来安亲王一顾。
安亲王看倒是看了,只问姝菡:“怎么没带铃儿过来?”
“臣妾留她在房里整理书册。”
安亲王便不多说,只将端上来的碗碟一道一道让人报上菜名。
“烧子鹅、烤全鹅、蒸鹅掌、酱鹅胸、黄焖仔鹅……”
二十几道菜式,凑了个全鹅宴。
姝菡觑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安亲王,只口中嘟囔一句“恁记仇”却还是将他亲自布的菜吃地个干净。
饭毕,安亲王遣走了众人,只拉着姝菡往卧房去。
“王爷,这不合规矩。”一个侧室,便是嫡妻不在,也不能住这正房主卧。就好像紫禁城里侍寝的规矩一样,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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