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痒】 (1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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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在白氏住进来之前,弃置许久,如今,只寻了声音寻去就是。

隔着老远,就听见一阵砸瓶子摔盏的动静,姝菡和阿蘅对视一眼,知道寻对了地方。

“一会儿你在门口等我,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主子不可,那白氏如今如地里头烂泥,万许得了癔症伤了您可怎么办?”

“你放心,她还有力气打砸家什,就是人还没疯魔,不过有些躁罢了,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她总归要念着二阿哥的。”

阿蘅便不再多言,替她开了院门,目送她进门。

进到里面,眼见一个青衣小宫女正冷眼看着白氏撒泼。

“你愿意打砸东西,我也拦不住,但我须好心提醒你一句,咱们冷宫本就没有什么物件,这损了的东西,没有个一年半载再难补上来,你要是不怕日后没有家什用,大可继续发难,说不定,你一把火烧了这屋子,还能睡得敞亮些。”

白氏听着那宫女话里有话,气得将一个小杌子砸向她。

“你个贱婢,竟然敢这么同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乃是当今的仪妃,我兄长乃是超品的公侯,我白氏满门也尽是高门厚禄的显贵,你如今敢这么对我,等我从这里出去,定要灭了你的九族。”

可惜白氏毕竟养尊处优惯了,丢出去的东西连那宫女的裙摆都没沾到。

“哈哈哈哈,我许久不曾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冷宫,非犯了大逆不道不可恕的罪责而不可来的冷宫。你难道不知道,自开朝至今,这里关押过的宫妃,还没有谁活着被赦出去的。”

那宫女一边将地上的小杌子摆好,一边又继续嘲讽白氏:“哦,我方才说的不对,也有一人是活着出去的。”

白氏一时被她故弄玄虚唬住,不由问她:“她是怎么出去的?”

那宫女抿唇一笑:“那位得了天花,被一苇席子抬出去,活埋了。”

白氏先头还嚣张的气焰立刻就弱了三分:“你,你说谎,你个贱婢,一派胡言,我父兄必然会想办法救我出去的,皇上就算不看在他们的面上,也定会为了二阿哥着想。你既是此处的宫婢,只管伺候好了我,旁的无须你操心。”

嘴上虽逞强,心里还是被那宫女说的天花活埋之语震惊到了。

姝菡见两个人总算平息,在门口轻咳了两声。

那宫婢见有人来,且一身气派,赶忙迎过来。

“不知这位姐姐是哪处伺候的,怎么会过来这冷宫?”

姝菡还不等开口,刚刚发现她的白氏先开了口。“怎么是你?”随即不知脑补了什么:“是不是皇上他回心转意,让你过来接我回去的?”

姝菡没有明言自己身份,只对那宫婢吩咐:“我有话同白氏讲,还请姑娘行个方便,说着,摸出几颗金瓜子不动声色压在她的手心。”

那宫女立刻笑逐颜开:“那姐姐就请便,我出去给您沏茶去。”

姝菡见人走出去,且掩好了门,又听见阿蘅说了声“主子,人走了。”才转身看向满脸期待的白氏。

“我此来,并不是皇上的意思。”

“那你来做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专程来看我的笑话的。”

姝菡抬头看了看被四角颓败檐脊掩逼得阴沉的天空,只含笑对她:“我来,自然是要看你的下场。”

☆、【暗流】

001

白妤婷是家中幼女,且因颜色生的好,这辈子过得可谓顺风顺水。不过在冷宫半日,就尝尽人间冷暖,她先是被个小宫女磋磨,又是被宿敌打压,再一想到皇帝的翻脸无情,一时间没缓过心神,捂着心口晃了几晃,幸好扶着身旁一株细柳才不至跌倒。

“你素日里装作一派和善无争的样子,今日总算露出了真容。你看我今日走低,便学着那起子小人来落井下石,你焉知我明日没有翻身的时刻,就不想着留个余地?我的父兄家族是不会丢弃我的,你想看我的笑话,做你的春秋大梦。”

白氏颤抖着,咬牙切齿地看向姝菡,恨不能掌掴她几个巴掌,但知道眼下形势不如人,且幻想着被皇帝赦免重回宫闱,不敢造次把事情做绝,只空逞口舌之利。

姝菡不徐不疾,气定神闲坐在方才的小杌子上,眼睛看着白氏的方向,又似乎没看着她。

少顷,她无比平静的开了口。

“我是什么样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个什么样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时至今日还没想明白?若你心存仁善,不曾为恶,纵使我对你有再多介怀,也伤不了你分毫,而你自己种了业因,得了恶果,这会儿竟然还想着翻身?是把当今万岁的金口玉言当耳旁风吗?”

“你别得意太早,皇上就算无情,也得顾忌我身后的白家?我是父兄的掌珠,他们不会不管我的,且我诞育皇嗣有功,总还有转圜余地。”

姝菡见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心存幻想,索性把话点破。

“白妤婷,我要是没记错,你还虚长着我两岁的,陪着圣上的时间也比我久一些。但你怎么如此不了解咱们的这位万岁爷?你看他平日里从不过问后宫里的事,也鲜少亲自踏足各处宫室,但这内帷之内发生的阴私事,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且他眼睛里更揉不得半点沙子,你看看如今皇后的下场便知,咱们这位爷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也不会做出朝令夕改的事来。你想靠着家族求情豁免?你怎么不明白,要不是你家里功高震主,皇上说不得未必会对你下如此狠手。若你想借着皇上和二阿哥的骨肉亲情,我也要劝你息了心思,看看大阿哥,你也该知道,他虽是慈父,却亦是国君,礼法天威远远比那些所谓亲情重要的多。此番你到了这冷宫,确实如方才那小宫女所言,再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你说的我才不信,我们白家根深叶茂,且如今兵祸不断,皇上就算想铲除我们白家,也不是朝夕可以连根拔起的,何况他们君臣相得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半分体面?”

“呵,白家,是啊,你们似一株参天大树,眼看就要顶破了天去。可惜你们武将千好万好,只太不懂得鸟尽弓藏。你大概不知,你的好兄长借着领兵在外,撺掇着家中子弟联名上书请告增拨军费。更有甚者,你兄长陈情的亲笔信函竟然落拓不羁,通篇压着胶封不知讳名。御史当场就要参他个大不敬,还是皇帝强自忍下来。”

“我父兄靠的是真刀真枪拼杀才有今日功勋,自傲些也是自然,不像你海佳氏,父兄封了侯爵又如何,再难拎得出一个像样人物,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你也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我是不会相信你说的鬼话的。”

“我何必在意你信不信呢?你,包括你身后的白家,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我不需动一根手指头,就能看着你们全家如同海市蜃楼随风湮灭,这样的快活恣意,既是你带给我的,我自然要分享给你知道,也不枉你平日里对我的‘关照’,只可惜,只可惜……”只可惜白景瑞那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

白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为何如此憎恨于我,不对,你为何要和我白家过不去?”

姝菡自然不会把实情告诉她,大仇还未得报,眼前不过是剔除了拦着前头的一块绊脚石。

“你此前对我做过什么,难道你自己不记得?自我入安亲王府起,你就联合旁人处处针对我,此番又指使素玉投毒,要不是我防范的紧,我的福泽说不定已经罹难。不止这样,我年初早产,也是你的杰作,你故意买通了坤宁宫里的人,把巧儿的尸首摆在我回宫必经的路上,险些害我一尸两命,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就算是个菩萨性子,也难容你。”

白氏先时听了还无动于衷,听到后半段,不觉错愕:“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往坤宁宫里买通过人?你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往我头上安,别说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巧儿笨儿的,就算我有那心,彼时正禁足,哪有余力把手伸得那么长?”

姝菡在一旁仔细观察着白氏的神态和语气,见她没有否认投毒的事,只辩驳后者,心里更加拿不准。

她也不是真的怀疑白氏,这件事在她心里悬了多日,始终想不出结果,所以今日才特意走这一趟,为的就是在白氏情绪失控之时迫使她说出实情。

可眼下,她反而有些倾向于:白氏确实不是暗中下手害她早产之人。

姝菡便不想和她费更多口舌:“你自然不会认,不过也无妨,反正在皇上眼里,你已经是个眼不见心不烦的活死人了,你的终局已到,可我的日子还长,这便是对你最大的报应。”

白氏忽的大笑起来:“就算我不能翻身,你以为你就能笑到最后?你且看着,如今三个新人入宫,还没有诞育子嗣就已经深得太后倚重,用不了多久,你在这后宫里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包括你生的小孽种,也会被大阿哥,被容妃所生的孩子狠狠踩在脚下,到时候,你定然比我摔的更惨。”

姝菡听着她的赌咒,心里厌恶,脸上却越发平和。

“你与其在这里咒骂我的福泽,不如想想你的二阿哥。他今后便也要如大阿哥一样,成为一个失怙的孩子。你该知道,这紫禁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的小人,而没有人庇护的皇子,更是可怜。当然,皇上可能不会因你白家的种种劣行而迁怒到亲儿子身上,说不定会为他重新找一个额娘,你猜猜,会是谁呢?”

白氏听完脸色一白:“你要对我的福安做什么?我不许你染指我的儿子,你休想,你要是敢打福安的念头,我就算死了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姝菡摇摇头:“你放心,二阿哥是死是活,我不关心,也没有兴趣抚养仇人之子。”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连大格格都肯养。”

“那不同。大格格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自下生,便不受她亲额娘的待见,且皇上将大格格交给我,是出于对我的信任。皇家的女儿再金贵,也无关夺嫡,我才可以少了顾虑。但福安却不同,他就像是一柄双刃剑,于那些没有子息的宫妃而言,养好了是她们飞黄腾达的利器,养孬了也是引来杀身之祸的祸端。其实,你该盼着我愿意接手福安,不然,若他落入其他宫妃手里,一旦养母有了自己的亲生子,他便是食之无味的鸡肋。”

白妤婷似乎把这话听进去了些,直勾勾盯着姝菡,既愤恨,又有些犹疑,很怕自己会一辈子关在冷宫,而她的福安也要收到戕害或利用。

姝菡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不再耽搁。

“我们的恩怨,在今日算是了结,你大可不必恨我,怪只怪,你错生在了白家。”

说完,不等白氏有所反应,起身往门口行去。

白氏待人走出门,才反应过来。

“你别走,你给我回来。我求你,求你替我养着福安,我不求他将来飞黄腾达,只要,只要你保他衣食无忧,我便日日替你焚香祷告……你别信旁人的挑唆,我除了这次用毒粉谋算随扈的众人,真的不曾加害过你,你不要因此嫉恨上我的福安……”

姝菡听着身后的鬼哭狼嚎渐渐平息,转身吩咐阿蘅:“我们来冷宫的事,定然瞒不住皇上,但我和白氏所言,你万勿和第三人讲。”

阿蘅谨慎地点了点头。“主子放心,便是寒姑姑,汀兰和铃儿,我也不会说的。”

002

午后的阳光炽烈,两株刚移栽过来的西府海棠开得正好。

汀兰见姝菡独自一个人在树下发呆,连个宫婢都没带,便走过去相询:“姐姐这是怎么了?你方才出门回来就有些闷闷不乐,是在外头惹了闲气不成?”

“没什么,就是见了一些景致,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有什么心事,可能同我说说?”

“不过是缅怀先人,追忆过往,诵一段经文,也就安心了。”

汀兰见她不愿多说,又宽慰了几句,便劝着她回了屋。

姝菡心里有事,却不能惊动旁人,索性歪在榻上,假装午睡,脑子里乱成一片。

先是想起了费家满门的冤案,凭着自己微薄之力不知何时能平反。

又想到白氏的下场,既没有同情,也无太大快意。白氏有今日不过是玩火***咎由自取,并非她出手,也谈不上雪恨。

加之,白氏在她出门时声嘶力竭的喊叫,口口声声说没有将手伸进坤宁宫,与她早产之事无关。

姝菡左思右想,也觉得此事十有**不是白氏所为。她既没有那份心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在巧儿遇害之后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如此有效周密的安排。

如此看来,即便没有皇后、白氏和素玉在,她的后宫生活也仍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就算不为了自己未雨绸缪,也总要替福泽打算,也是时候该自己立起来了,而不是一味仰仗皇帝替自己冲锋陷阵。

“铃儿,让小六去一趟养心殿,想办法见邓公公一面,就说,我想求见圣上。”

☆、【亲征】(捉虫)

001

薄暮遮掩着残阳,似阴似霾,观之憋闷。

养心殿里,皇帝刚摔破的骨瓷茶盏还在地上碎散着,奉茶宫女都来不及拾掇,一整个御案的折子便被通通掀落到檀木地坪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随着皇帝的申斥,殿内所有当值的宫女内监顷刻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是要反了天了,来人,传我的话,召集军机处和兵部户部几位阁老和大臣速速进宫议事,就说有十万火急的军情。”

“嗻。”

“回来。”

“万岁爷还有什么吩咐?”

“兵部新提拔上来的白侍郎和户部主事,就不必叫了。”

邓公公低头应了声是,退出殿外,没听见里头传来什么异动,这才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速速往外去传旨去。

皇帝已经许久没动如此大的肝火。

上一回因朝堂上的事动怒,还是在管束旗人圈地扰民时候的事,但那一回不过是气得不发一言,直接发落了三五个宗亲。

殿内,看着底下跪着一排看他脸色的宫人,皇帝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

“都起来。”

他也稍微平复下情绪,命人收拾残骸的收拾残骸,下去换值的换值,整个人也陷入了思索中。

那起子有眼力的,便在起身时将地上散落的本章拾起来,轻手轻脚按了颜色和朱批与否摆回案头,却不敢抬头直视天颜,深恐一个不小心触了天子逆鳞。

邓公公不在,他的徒弟小良子便义不容辞地在皇帝身边听命,虽他忙着收拾案牍时窥见了那份让皇帝动怒的奏章,却不敢妄议朝政,只得小心翼翼伺候。

“万岁爷,要不要开窗透了气?或是让内务府提前送了冰釜进来,也好降降暑热。”

皇帝摆摆手,他需要降的可不是什么暑气,而是满腔怒火,但想到一个时辰前小六求见的事,还是耐着性子吩咐。

“你亲去永寿宫一趟,说我晚间有要事处理,恐不能和成妃一同用膳,让你成主子勿等了。”

小良子知道永寿宫在皇帝心里的位置,只壮着胆子请示:“那成主子若问起万岁爷的情状和安排,奴才该如何回话?”

皇帝抬头看了看西洋座钟,恐真的抽不出空:“就说有紧急军务。”顿了顿又道:“眼下外朝风声鹤唳,不日恐有大事,让她平日别出门去,再把这句话也带给她。”

小良子虽不知皇帝为何有这样奇怪的口谕,还是领命。

“嗻。”

皇帝见小良子出了殿,不觉眉心紧皱,这个节骨眼上,姝菡去冷宫见了白氏,且故意把铃儿支开,怎么想都是有事想瞒了他,其中缘由他正琢磨,就被南地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夺去了心神。

这消息可谓石破天惊。

去岁才被白家军降服求和的边陲临国滇南竟然于一日前突然发兵偷袭了锦襄城,正式打破了维持不久的和平。

这战事来得未免太凑巧了些。整治吏制初见成效,户部的亏空也找补的差不离,皇帝才腾开手想要对白家下手,滇南居然在这时生事?

再看领兵在外的白景瑞,这回倒是闭口不提增拨军费的事了,而是直接以旧伤复发为由,请求临阵换帅!

且两日前,在户部做主事的白父也上了折子请奏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事出反常即为妖。

白家这对父子,一辈子把权利和荣华看得比命还重,怎么可能主动放弃高官厚禄?

他们这一出,哪里是要请辞,分明就是仗着在南边经营多年,军中的声望无人可以取代,这才上演一幕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戏码。

谁不知道南地向来在他白家的经营之下,连滇南国的国君乃至臣民都一向对白家军敬畏惧怕。

说不得,白氏一族正是嗅到了京中的风向,知道大难临头,才纵容着滇南做大,或是暗中谋划了这次犯边之难。

皇帝也确是最近才下定决心,此番借着白氏的事发落制衡白家,不想边境就发生惊天大事,皇帝深知是白家准备先下手为强,一把火烧到自家门口,他怎么会不动怒。

如果白家只是目中无人些,皇帝还愿念在他家立下的累累战功给白氏子弟留下后路,或架空了权柄领个闲差,或封了爵位荫及子孙做了富家翁,总归只要卸了兵权,万事皆有余地。

但没想到白家竟然人心不足,为了逼着整个皇廷向他白家屈服,竟然不惜以边陲的安危作赌,更是在关键时刻称病相胁迫。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白家不就是欺朝中无将吗?

也是时候让他们明白明白,这天下之主到底姓甚名谁。

002

“你说什么?皇上要御驾亲征?”

姝菡手中逗弄福泽的拨浪鼓随着小六的话立时掉在地上。

“定是哪个昏了头的武将提出来的馊主意?若一个边陲之国犯边就要天子亲征,那要那些吃着皇粮的将军做什么用?”姝菡乍听到,仍是不能相信这惊人的消息。

“奴才原本也不敢置信的,可是方才去打听消息的时候,亲眼看见太后娘娘不顾内外有别亲去了乾清宫。听小良子说,太后当场声泪俱下劝阻咱们万岁爷以龙体为重,以社稷为重,甚至连先帝爷都搬了出来,就这,都没能让咱们万岁爷收回成命,奴才瞧着,这件事十之**怕是要作准了。且方才从慈宁宫传来消息,因国有大难,为了节省开支用度,此次热河之行也要作罢,因太后要为了此役祈福,已经下了口谕免了各处的请安,从即刻起开始执行。主子您看,是不是也要去趟养心殿劝上一劝?”

“除了太后,还有什么人去劝过?”

“能去的都去了,什么朝臣阁老,宗亲贵胄,就连新入宫那三位,都结伴去了一趟,不过没进得去养心殿的正殿就是了。主子你已然落了后,要不奴才伺候您过去一趟,好歹别等下了明旨。”

姝菡摇头,脸上带着苦笑。

“旁人都去得,我却不行。”

“主子这话从何说起?”

“你忘了,邓公公今日特意来传过话?”

“奴才不知细情,邓公公来传了什么圣意?”

“圣人说,将有大事,不准我离开永寿宫。”

小六子一惊:“这?万岁爷因何要禁足了主子您?难道,难道是今日冷宫之行?”

“我先头也同你想的一样,还以为,定然是我去冷宫见白妤婷的事惹了皇上不快,这才不让我离开永寿宫,算是小惩大诫闭门思过……”

“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姝菡轻轻摇头。“若真的要罚,也不会是如此,轻轻揭过,连句重话都不曾说,也不曾问。”

小六品咂了一下,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那万岁爷便是有意阻了主子去当面谏言他御驾亲征的事了?……万岁爷可真是体恤主子您。”

“是啊,到了这个时候,圣心已定,我去劝什么呢?”

“对,对对,不能去劝,要是劝得万岁爷回心转意了,先头劝说未果的太后和朝臣宗亲们定是面上无光;要是没劝成,旁人会说主子您在万岁爷心里的分量也不过尔尔,且顶顶要紧的,还会伤了您和万岁爷之间的情分。”

“所以万岁爷才不许我出永寿宫,且不许我出门的话,是当众说的,也就不必怕人指摘我不出力。”

“那主子,咱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万岁爷去阵前杀敌?”

“倒也不至于真的要天子冲锋陷阵,天子举兵,必是倾尽全国之力,此战只能胜不能败,总之,且看皇上的安排。”

003

夜已深,宫里却比往日热闹的紧。

傍晚时分,皇帝乾纲独断,定了三日后兴兵滇南,且准了白家那位刚过五十的户部主事的告老折子,却吊着身在南境的白景瑞,另调集十万大军,不日即将动身。

为了热河之行备下的一应用具皆要精简,皇帝知道这一走,很多后宫里的事要安排妥当,遂顶着夜里的骤雨往慈宁宫去了。

太后自然没睡,正和宫人们数落皇帝的不是。

“让皇额娘忧心了,都是儿臣的不是。”

太后脸上虽不好看,总顾及着儿子已经不是过去的安亲王,再不可能万事由她掌握。“皇帝来了,坐。你们都下去,没有传唤不许进来。”

“皇额娘是否还在生我的气?儿子给您道个恼。”

太后鲜少见皇帝如此伏低做小,气不觉消了一半。

“亲征的事,真的不可转圜了吗?你就不想想,你这一走,这朝廷上的事怎么办?后宫里孤儿寡母的一众人又怎么办?但凡你有个万一,难不成让那些图谋不轨的宗室老狐狸们捡了便宜去?”

“母后放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由九弟监国,军机处八位大臣并各部尚书辅政。九弟的品性和能力,您总信得过?”

“那为何不直接让你九弟代天子出征?总归都是皇家的人,为什么非你不可。”

“我乃天子,自继位之日起,便常常被天下人疑我立身不正,如今滇南一国,又历来不服朝堂天威,我此番亲征,既可堵天下悠悠众口,又可趁机立威。至于九弟,他虽是朝廷的王爷,但到了南地,却未必使得动当地的军队,而且,她嫡福晋昨日才请了御医诊脉,说是十有**有喜,我这做兄长的,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他送上战场。”

太后点点头:“也罢,我知劝不动你,既然朝堂上的事你已有安排,我便再替你多操持一段时间,总要等你凯旋,才把这担子交到容妃手里。”

“我也不忍心母后太过辛苦,后宫之事,我欲让容妃和成妃两人做你的臂膀,也正好趁我不在熟悉宫中庶务。”

“成妃?她一个泥胎塑的软性子,能担什么事?”

“就是绵软些才好,总好过野心勃勃之人。况且,若只委派了容妃一人,也有些太过打眼,毕竟她如今没有子嗣,于国无功,待历练几年再委以重任,也不至于落人口实。”

“你都发了话,我还能说什么?额娘老了,费着心力替你掌着后宫,总有一天要把这权柄交出去的,你既不全然信重容妃,我便依你所言,两个妃位的都带挈着,你在前线也尽管安心,后宫里这几个孩子,你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后也准保不会有事。”

“有皇额娘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哦,对了,这是禁军虎符,我离宫这段时间,照例将它放在额娘手中,以防不测。”

“唉,看你将事情这般交代,我这心里,真真似煎熬一般。”

“皇额娘先别急着感怀,还有一件大事,事关国祚,您万须谨记。我已将立嗣遗诏拟好,就漆封在正大光明匾额的后头,另还有同样的两份副文,交托了信得过的人保管,万一我此行……”

“皇帝,你别说了。你不可以让自己有事。”

“好,我答应母后。”

☆、【锦囊】(捉虫)

001

“什么时辰了?”

“已近子时了,主子睡不着还是醒了?”

铃儿在外间听见姝菡说话,赶忙亮了盏灯进来伺候。

姝菡见了光亮,索性撩开床帐起身。

“被梦魇着了,倒杯茶给我。”

“是。”铃儿将莲花灯顺手放在茶桌上,捧着茶碗走近瞧,果然见姝菡满头的汗。“主子梦见什么了?若是噩梦,说出来便是破解了。”

姝菡缓了心神抬眼看她,意识实则仍有些恍惚。

“我梦见了打仗,在一片迷障般的树林里,有人追着我们的人乱砍……”

“梦都是反的,主子勿要多想。”

“嗯,不想了。也不知道养心殿这会儿议事议得如何了?皇上恐怕今夜又要熬到天明。”

“主子放心,小六已经按了您的吩咐送了口信过去,特意嘱咐万岁爷保重身体,定然有用的。”

姝菡抿了唇,不发一言。

话是带到了,可人影都没瞧见,尤其还是大战在即,她若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主子还是睡下,省得明日皇上过来,见您没有精神头。”

铃儿刚想扶了姝菡躺下,外头一阵喧闹。

外头上夜的嬷嬷敲打着门槅:“主子可醒着?万岁爷过来瞧您了。”

姝菡瞬间就惊坐起来,来不及趿鞋,光着脚就亲自去开门。

拉开门扇,果然是穿了朝袍的皇帝立在眼前,他身后的邓总管提着灯笼,却因位置关系,照不清皇帝此刻的面容。

“皇上。”

姝菡感觉胸口有千言万语,可最后只凝结成这两个字,随即半别过头,肩头忍不住的抖。

皇帝也没想到一见了人是这个情形,也顾不上还有宫人在场,直接搂住她安抚:“瞧瞧你,我还没出征,你就闹这一出,也不怕底下的人笑话。”

铃儿也适时拎着姝菡的一双鞋子跟过来:“请万岁爷安。”“主子,地上凉,好歹先穿了鞋。”

皇帝因光线暗,先头并没看清楚,这会知道她如此急着迎他,责怪的话也生生咽下去。

“都下去,不必留人伺候。”

说完,直接抱起姝菡往里屋走去。

邓总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亲自在外头把门掩实,另看着永寿宫的众人各归其位。

姝菡被皇帝抱着进了屋,一同靠在榻上,想到方才的梦境,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体面,直接埋在他身前抽噎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答应你,此战必定不会有事,也尽量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是多久?十天?半月?”姝菡因觉自己哭相必定不雅,头也不抬,呜呜咽咽闷声问道。

“十天半月急行军才能到南地,你真当我们是神兵天将,昼行千里啊?”

“那您说个日子,也好让我有个盼头。”

“三五个月,至多半年。唉,你这样,我走的也不放心。”

姝菡闻言从他身前起来,转过身用帕子揩掉眼角珠泪。

“好,半年,我等得。我会带着福泽日日给你祈福,给前阵杀敌的军士们祈福。等大军凯旋,我要亲自登上城楼,迎你还朝。”

“好。”

姝菡听皇帝承诺,似是踏实许多,复又靠向他身。

“我今日来,除了来宽你的心,还有正经事同你说。”

姝菡闻言起身。“皇上有什么嘱咐,我定照办。”

“我已和太后说定,在我走后,由你和容妃一同在太后左右协理后宫。”

“这,我只怕我根基太浅,难以服众。”

“不打紧,你只需萧规曹随,不被人抓住错处,太后定不会为难你。而且我也吩咐了代我监国的九弟,让他多照拂你一些。”

“这怎么使得?只怕会引来旁人非议。”

“身正不怕影歪,我虽离得远,却视你二人为最信任的人,你勿要多想。”

“那我便勉力一试,定不会负你所望。”

“还有一件事,事关几个皇子。”

姝菡心里咯噔一下,很怕皇帝把二阿哥也托付给她。她扪心自问,是没法将白氏之子毫无机心地带在身边的。

皇帝果然说起了几个阿哥的安排。

“大阿哥最近读书不成,有些懈怠,皇额娘作为祖母,难免溺爱,我欲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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