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箫呛了一口海水,从水面露出头,听见寇凛的话,恼的直磨牙,浮在水中瞪着他。
寇凛眯起眼睛回视:“你有意见?”
楚箫将口中的咸水吐出来:“没有。”
寇凛扬眉:“那还不走?”
“是的大人。”楚箫从来也没将他当成妹夫看,只当成上官,习惯了之后连气都不会气很久了。
刀疤男在岸上喊道:“寇大人……”
寇凛没有回头:“金爷没说这样不可以?”
刀疤男沉默片刻:“没有。
寇凛道:“那就行,楚箫,走了。”
楚箫听话的开始游水。
刀疤男看着慢慢远去的竹筏,眉头拧起来,招呼个手下过来,附耳几句。
竹筏离岸很久之后,楚箫才边游水边问道:“大人,您不是说让我在金爷面前装模作样,别给我父亲丢人吗,您这样我还怎么装,岛还没上去,不是已经丢人了?”
寇凛心里道:你爹不丢人,就变成本官丢人了。
楚箫又问:“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啊?”
寇凛全部精力都用来稳住这竹筏别翻,没有回答他。
麻风岛上,金鸩正在暖阁里陪着楚谣吃晚饭。
“金爷。”手下得到他的准许后,走上前来,附耳低语许久。
楚谣拿着汤匙,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表情。
只见金鸩的眉头越蹙越深:“他没有反抗?”
“没有。咱们是否要管?”
“无需多事。”
“是。”
“先接去山下别院,准备热水和干净衣服。”
“是。”
待手下退出房间,金鸩提着筷子半响没有动,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谣算算时间,觉得寇凛和哥哥快到了,不知是不是和他们有关,问道:“金爷……”
“他们到了。”金鸩知道她想问什么。
楚谣不见任何欣喜,因为金鸩面色不对:“是闹了什么不愉快么?他们不知我的处境,想必对您有所误解,还望金爷见谅。”
金鸩笑着道:“我刻意小小刁难了一下你夫君,他倒是很聪明。”
楚谣没来得及说话,听他话题一转,“不过,你哥是怎么回事,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楚谣微愣,明白哥哥又被寇凛欺负了。
她不是没说过寇凛,但他非得说是她哥哥自己要拜师,求他教导。
她问过袁少谨,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金鸩放下筷子:“寇凛虽是他的上官,却也是他的大舅子,还有你父亲堂堂吏部尚书撑腰,有什么好怕的?他这幅懦弱的表现,与我先前打听到的京城第一才子,实在相差甚远。”
这处哨岛距离主岛的确不远,楚箫水性也好,拽着竹筏没多久就上了岸。
主岛外围一圈密林,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树,据说林间布着各类迷途阵,只有一处地方可以进出,是主岛的正门。
寇凛从竹筏上岸,双脚挨着地之后,这心里才算踏实。
岂料进门时又被乘摆渡船提前过来的刀疤男拦住,指着门楼上飘扬的金面旗道:“寇大人,根据咱们岛上的规矩,您得先向这面旗子行躬身礼,才可以走正门入内。”
寇凛此刻真是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跳上去将那旗子给摘下来撕成碎片,再扔地上踩几脚!
楚箫爬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经冷风一吹,重重打了个喷嚏:“不行礼……阿嚏,是不是就只能走侧门了?”
刀疤男道:“是,不过侧门内机关重重,遍布五行术阵。”
寇凛可不想没事耗费精力,已有经验:“那是否还有第三条路?”
“有。”刀疤男指了指身后二十几个守门护卫,“打倒我们,从正门闯过去。”
寇凛唇角一勾,这个简单,他选这个。
正要说话时,几个准备出海的商人从岛内出来,看到刀疤男之后慌忙上前来行礼:“冲爷。”
刀疤男点头示意了下:“恩。”
寇凛脊背顿时一僵,金鸩大手笔,这个来接待他们的人竟是段冲?
楚箫听到这声“冲爷”也吃了一惊。
他就是金老板的义子段冲?
瞧着二十六七岁,穿一身朴素短打,个头蛮高,但身材瞧着并不是很魁梧,气质有些冷漠但不锋利。
之所以会吃惊,是因为和虞清口中描述的东南海最强悍匪的形象相差甚远。
寇凛同时想起了虞清的话。
——“因为大老板一直刻意回避与我父亲正面交锋,我只见过段冲两次,但没交过手。倒是虞越与他在海上遇到时,追了他两次,十招被他将双臂全拧脱臼。如今被打怂了,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听见‘段冲’两个字就直哆嗦……根据这一点,还有其他与段冲交过手又侥幸活下来的人的描述,你、我,再将谢从琰谢将军喊来,抛开外在因素,公平决斗,我们三个人联手勉强只堪与段冲打平罢了……”
段冲看向寇凛,语气依旧平淡:“寇大人,您想怎么选?”
寇凛反手摸向后背的兵器匣,摩挲着檀木盒子的纹路,犹豫了下,笑道:“前来拜访大老板,打打杀杀未免太不客气,我还是走侧门。”
虞清不会夸大其词,他应该打不过段冲,何况肩上的伤口还尚未彻底愈合。
段冲“哦”了一声,嘱咐身后一个护卫:“你去领路。”
守门护卫抱拳:“是!”
楚箫正要跟上去,寇凛做出制止的手势:“你从正门走,先去找你妹妹。”
一个是楚箫湿透了,一个是带着他走侧门闯关是自找麻烦。
楚箫咽了口唾沫,询问段冲:“可以吗?”
段冲侧身一让:“楚公子请。”
寇凛则绕了很远的环岛栈道,绕去侧门,进入密林中。
活动手腕,做好闯关卡的准备时,他往山顶上看了一眼。
先前上竹筏时,段冲拦住楚箫,提到“故人之子”这四个字时,楚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诧异,也不知段冲有没有注意到异常,会不会禀告给金鸩。
寇凛来之前已经提醒过楚箫,金鸩给他的信中,只邀请他们上岛,甚至都没提楚谣在岛上的事儿,稍后见到金鸩时,千万不要露出早已知道一切的态度。
但刚才楚箫露陷了,寇凛当即就反应过来,准备圆过去时,临时决定顺其自然。
因为在他的第一种猜测中,还存在一个情况,他那岳母或许也不清楚自己这一双儿女的生父究竟是谁,金鸩只从传闻中得知楚箫在京城的消息,俨然就是第二个楚修宁,于是做出两个孩子与自己无关的判断。
却不知道那个根本不是真正的楚箫,是楚谣假扮的。
寇凛很想知道金鸩得知楚箫和他一样,也是个生有反骨的人以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不过寇凛有一件事想不通,楚箫不像楚狐狸,但楚谣很像。
两人是龙凤胎,难道还能各有一个爹?
可能真是他多想了,楚箫会像金鸩,只是因为受了金鸩的启蒙而已。
暖阁里,楚谣正在向金鸩解释:“我哥哥并不是软弱,他只是待人和善。”
“这是和善?”金鸩不信,“你父亲也是温文和善,看着很好欺负的模样,但咬起人来和疯狗一样,死都不撒嘴的。”
这形容令楚谣无言以对,明明是在侮辱,但她偏偏听出了夸赞。
金鸩站起身:“你先吃,我下去接他。”
楚谣准备起身相送,被他按住肩膀,“怎么还是这样见外?”
楚谣只能又坐下了。
金鸩走到房门口后,又停住脚步:“有件事很奇怪,冲儿告诉我,你哥哥似乎早知道我与你母亲乃是旧相识?”
楚谣心里咯噔一声。
而金鸩并未继续追问,兀自出门去了。
……
金鸩从山上出发,楚箫从岛口去往山下,两人恰好在别院门口遇见。
没等人介绍,楚箫立刻就分辨出了他就是金大老板。
果然是小时候常见的,看到立刻就能想起来。且他想起的比楚谣更多,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片段,是金鸩抱他在腿上教他握笔写字时的情景。
护卫们行礼:“金爷!”
楚箫回过神来,寻思着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寇凛提醒过他很多次,现在他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去质问金鸩他妹妹的下落。
不过,楚箫觉得这样的开场白更合适:“金爷?咱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金鸩见他这狼狈的样子,被寒风吹的微微哆嗦着,心疼不已:“别在外站着了,先进去再说。”
“金爷,我妹妹是不是被您误抓到岛上了?”楚箫跟着他进入别院里,摆出质问的态度。
“你妹妹没事,在山上。”金鸩简单说了两句,表达他没有恶意,催促道,“热水和衣裳都备好了,你先去换洗一下,收拾妥当了我在与你慢慢说。”
楚箫确实很冷,思考自己是应该坚持先见妹妹,还是听他的话去洗个澡。
金鸩上下打量着他,视线移到他袖口上,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楚箫心头倏然一紧,才想起来先前为了令晕血症发,手腕被割了好多口子,涂了寇凛的天价金疮药之后,早已不流血了,但刚才在海里泡了太久的水,伤口再次裂开,往外流出不少血水。
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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