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收雨歇,情潮未退,鸳鸯交颈,低喘诉衷情。
“可还好?”
玉子言觉得方才他失控了,在他的潜意识里她身子娇弱,如何能经得起他的折腾。
谢瑶华被他搂在怀里,呼吸不稳,开口时声音有些哑。
“我无碍,倒是你……伤口裂开了。”
他身上的伤不止一处,手臂上的伤口已裂开,纱布被鲜血浸透。
谢瑶华趴在他怀里,查看他手臂上的伤,而后卷起薄被裹住身子,下床着衣。
“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被子被她卷走,玉子言身上未着衣物,躺在床上,不知从何处窜入屋中的凉风激得打了个寒颤,随即抓过床里侧的被子搭在身上。
他时常受伤,屋里备有药箱。
在幽冥谷这些年,谢瑶华闲来无事便找江鹤逸消遣,医术造诣上比不过江鹤逸,但简单的辨别药物及包扎伤口还是行的。
玉子言坐起身,被子下滑露出上半身,他目光专注瞧着身旁替他处理伤口的女子。
她身上穿得是他的里衣,穿在她身上松垮垮的,她倾身时领口大开,他能欣赏一片风光。
被他占尽便宜,她并未察觉。
“早前便让你好好修习武功,显然你并未放在心上,瞧你如今这样,区区几个此刻便令你如此狼狈。”她数落道,“保命还得靠自己,你真当你身边的护卫无所不能了……”
她抬眼时,玉子言赶忙移开目光,心虚眨了眨眼,故作委屈道,“那时我以为你……我一心求死,哪里还会想着自保,每当夜深人静时,我无数次想去见你……”
谢瑶华呼吸微滞,抬眼看了看他,“你可真是出息,男儿志在四方,你倒好,满心只有儿女情长。”
言罢,她却笑了。
满是无奈,摇了摇头,又道,“你的命是你的,往后可不要再不拿命当回事儿了,别忘了你还有儿子要养。”
提起儿子,玉子言也笑了。
“嗯,为了你,为了祈儿,我会好好珍惜的……”
谢瑶华白他一眼,伸手覆在他胸前那道疤痕上,“若我没记错,此处原本是一块胎记,玉氏子孙皆有的胎记。”
玉子言握住她的手,勾唇一笑,温声道,“年幼时你救我,将我扒得精光,想必那时便对我有意,将我身上的每一处的印记皆在心上了。”
谢瑶华好气又好笑,从未见过如此自作多情之人。
他这脸皮越发厚了。
“当初是为了救你,哪有你想的这般龌龊。”她在他的疤痕处掐了一把。
“嘶……”
玉子言表情浮夸,闷哼出声,一副很疼的样子。
谢瑶华失笑,拍拍他的胸口,而后笑道,“玉氏子孙大多有同样的胎记,只是胎记的位置不尽相同,如今你这个只留一条疤了。”
他在西越遭难,差点葬身火海,幸亏青影及时将他救出,但他胸前这个玉氏子孙特有的印记却被毁了。
原本玉氏胎记是个秘密,知晓之人并不多,可那时对他下手之人却先毁了他身上的印记,意图很清楚了。
玉子言摸着疤痕,笑容渐敛,眼中透着寒意。
“当初我被信任之人出卖,他跟在我身边多年,模仿我的一言一行,想取而代之,这道疤是他用烧红的烙铁烙出来的。”
谢瑶华自然知晓他身上这道疤是被人用烙铁造成的,也知是他最亲近之人下的手,只是那时她没问,他也不曾主动提及。
那时锦绣山庄被云归掌控,云归行事从不讲道理,所作所为皆是由着喜好来,但要取玉子言性命之人却不是云归。
幕后主使是谁,或许玉子言已猜到了。
谢瑶华的目光落在他那道疤痕上,道,“能收买你身边的人,想来幕后之人的身份大有来头,当初假冒你之人可有招出是何人指使的他?”
锦绣山庄一役后,玉子言的心思皆在找云归为她解毒的事情上,他自己的事便放了下来,后来的事她并不清楚,只知他离开西越前便将假冒他之人给杀了。
玉子言道,“我只问了他一遍,他不答,我便让他去见阎王爷了。”
“楚一与青影有的是法子令他招出背后主使之人,你为何……”谢瑶华讶异。
以前她从未察觉他有如此狠厉的一面。
玉子言躺回床上,白皙的胸膛显露在她眼前,看她的目光被他吸引,他甚是满意。
忆起那时的光景,他面露怅然。
“那时我只想追随你而去,谁要害我我已无心去追究,心想着早些去见你也好。”
明知他是故意这么说,谢瑶华终究还是心疼了。
“傻子……”
玉子言拉住她的手,轻轻一个拉拽,她扑到他身上,被他抱住,耳鬓厮磨。
“无论何时你也不能抛下我。”
顿了顿,他又道,“咱们还有祈儿……”
让她多一些牵挂,她便舍不得离他而去了。
可是昨夜她竟然真的狠心不去太子府见他,他故意将祈儿抱走便是打定主意要她主动去见他的。
她狠心时是真的狠心。
谢瑶华任由他抱着,并未作出任何承诺。
厮磨片刻,玉子言在她耳后吻了吻,低声诱哄她,“晚上与我一同入宫见一见皇叔,他想见见你。”
玉子言是先帝遗孤,也是如今在位的天辰帝玉霁的亲侄子。
玉氏皇族血脉单薄,如今的天辰帝膝下并无皇子,只有几位公主,玉子言成为太子是顺理成章的。
但谢瑶华仍有些担忧。
“陛下虽是你叔父,但自古无情帝王家,亲生父子也有诸多猜疑,你莫要掉以轻心。”
若非别无选择,他或许无法顺利夺得储君之位。
亦或许,天辰帝并非别无选择。
“我听闻,早前陛下与晋王妃……此事是皇家辛秘,事关皇家颜面,无人敢乱传,你如何看待此事?”
玉子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何处此言?”
谢瑶华抿了抿唇,道,“姜弈身上也有那种胎记,只不过他的是在后肩,而你的在胸前。”
闻言,玉子言又是一怔,而后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你亲眼见过?”
谢瑶华在思索别的事,并未留意到他的异样,如实道,“年少时我与姜弈有些交情,曾无意中瞧见他后肩的胎记,恍然记起你也有一块形状相似的胎记,事后差人暗中查探,果然查到一些秘密。”
“你也觉得皇叔与姜弈……”玉子言面色凝重,有些话不能明说。
谢瑶华点头,“且不说姜弈的容貌与陛下有几分相像,姜弈身上的胎记除了位置不同外与你的几乎一模一样,而且陛下待姜弈是真的上心。”
听她如此说,玉子言反倒松了一口气,不以为意轻笑,“争权夺势并非我所愿,若真有人能替我将这重担接过去倒是好极,我求之不得。”
这么没出息的话也只有他说得出来,谢瑶华已懒得训斥他了。
两人依偎在一起说着话,直到谢瑶华的肚子‘咕噜咕噜’发出抗议,玉子言才如梦初醒,起床着衣,懊恼自责。
“是我疏忽了,你连午膳也未用,以前你便不能挨饿的。”
以前她的身子可说是糟糕透了,每日皆是三大碗苦药,但若是不进食便喝药,极为伤身,是以她皆是按时用膳的,若是不到用膳的时辰便要喝药,也会先吃些糕点垫着。
今日她未用午膳,又被他折腾了许久,想来是饿坏了。
是他疏忽了。
玉子言三两下将衣物套上,拉开门便扬声吩咐道,“楚一,去厨房端些吃食来。”
院门外,楚一与飞霜一左一右,同时探出头来。
楚一忙应声,“公子稍等,属下这就去。”
扭头瞧了眼小跑离去的楚一,飞霜又回头看向玉子言。
衣衫不整,束发也散了,方才肯定对主子做坏事了!
飞霜愤愤地想着,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她忍着愤怒,没好气地道,“殿下,我家主子人呢?”
玉子言正眼也未给飞霜,边整理衣襟便折身回屋,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飞霜且去将军府告知一声,瑶华不回将军府用晚膳了,以免岳母大人久等。”
飞霜与谢瑶华可不一样,无三媒六聘,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竟有脸叫岳母大人!
“殿下,容飞霜无礼,依我看,您与我家主子并未成亲,您对老爷夫人的称呼不该如此随意。”
玉子言头也不回,悠悠道,“既为下属,你只管做好你分内之事便可,别的事无需过问,更不该质疑。”
“……”
嚣张至极!
飞霜愤愤跺脚,若不是主子事事由着这位殿下,何至于被他压制。
傍晚,谢瑶华换上一身男装,易容成楚一的模样与玉子言一同入宫。
入宫后,玉子言带着她去了清音殿,太后的寝殿。
已故先帝与当今陛下皆是太后所出,故而玉子言是太后的亲孙儿,太后也只得他这么一个金孙,宝贝得紧,几乎是有求必应。
入了清音殿后,玉子言便牵住谢瑶华的手,牵着她一路往里走,去到太后面前。
太后年近七十,早已是满头白发,见到玉子言那一瞬,顿时精神焕发,挥退身边伺候的嬷嬷,慈爱笑着朝玉子言招手。
“言儿来了,快到哀家跟前来。”
玉子言牵着谢瑶华走到太后面前才松手,恭敬行礼。
“给祖母请安。”
谢瑶华也随他一起行礼,“瑶华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听到谢瑶华的声音后才注意到她,愣了一下,慈祥的笑容更深了。
“快快免礼,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谢瑶华看了眼玉子言,见他含笑点了点头,她只好再往前两步,让太后瞧仔细。
然而,太后并不仅是想仔细瞧瞧她,还想摸摸她。
手背上布满褶皱的手摸了摸谢瑶华的脸,疑惑道,“哀家瞧着你有些眼熟啊。”
谢瑶华难得犯迷糊,太后说起,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顶着楚一的脸。
玉子言掩唇低笑被瞪了一眼。
谢瑶华将假面揭下,在太后面前展露真容,太后看着她的脸,晃了晃神,不禁呢喃了一声。
“云妹妹……”
太后的这一声呢喃令谢瑶华玉子言皆感觉到意外。
玉子言上前,轻声道,“祖母,她是瑶华。”
谢瑶华看着太后,心中满是疑惑。
太后将她错认成别人了。
云……
她顿时明白过来。
“太后,您可是认识我外祖母?”
太后回神,下意识道,“你外祖母?”
谢瑶华点头,“嗯,我外祖母闺名云涯,我常听外祖父提起,他说我与外祖母长得有七分像。”
太后忽然激动起来,又喜又惊,紧紧抓住谢瑶华的手,“你、你是云涯的孙女,竟然是云妹妹的后人……”
手腕被太后的指甲刮疼了,谢瑶华一声不吭,笑容依旧。
“嗯。”
玉子言适时将她的手从太后手中解脱出来,扶着太后到椅子上坐下。
太后的眼睛始终紧盯着谢瑶华,满是喜色。
“云妹妹的孙女。”
“好啊,真好……”
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谢瑶华并不清楚,但从太后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与云涯相识且交情很好。
而后她与玉子言从太后口中知晓了一些陈年旧事。
几十年前,云涯行走江湖无意中救了太后,那时的太后还待字闺中,与母亲去寺里祈愿时遭歹人劫持,是云涯出手相救,之后两人又在郾阳城中相遇,有了交情。
忆起往事,太后不禁感慨道,“那时便觉得云妹妹与江风大哥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那时云妹妹心里还有放不下之人,如今见你这丫头,倒是让哀家了了一桩心愿。”
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几十年前的好友,如今已阴阳相隔,但能见其后人,也算是一种慰藉。
两人在太后宫里用过晚膳后又陪太后说了会儿话,不多时便有內侍前来通传。
內侍先向太后行礼,而后又恭敬地在玉子言面前作揖。
“殿下,陛下命老奴来带您与谢小姐去勤政殿。”
太后一脸慈爱,摆手道,“去,皇帝有事寻你们,哀家便不留你们了,日后你们多来清音殿陪陪哀家这个老太婆。”
谢瑶华与玉子言应声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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