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一行,司徒均也算收获颇丰。回城的时候,除了锁了大批的山海关叛变官兵,还带着数量不菲的银子和几百把的军刀。
当然负责这次打捞工作的各级指挥,如李卓青等人,也都一同回京。至于五艘战船并其他水兵,依旧回以前的驻扎港口负责海防。
看似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京,但是表面平静之下,也各有各的心思。李卓青和贾赦都知道沉船的具体位置,但是两人出于各自的原因,对水军主力皆有所隐瞒和误导。
贾赦知道李卓青背后之人大约要用这点做文章,不过他也想到了对策。
许岩是隶属于北斗的探子,不但上次在青峰县‘救’过贾赦;也参与了这次前往山海关的行动,并且,许岩也出了海。当然,由于身份的关系,许岩这次并未以真实身份参加这次行动,而是化名胥山,扮作一名水兵。
回程途中,贾赦坐在马背上,时不时的会故作戒备往后瞧。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也会故意朝人多的营地钻,这一切,许岩都瞧在眼里。
次日启程,贾赦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拍马赶上许岩,悄声道:“恩公大人,救我。”
许岩瞧了贾赦一眼。北斗的人,外出办差事,不但会用不同的身份,也会做不同程度的乔装。但是那日在青峰县,许岩在县衙救下贾赦的时候,贾赦就将山海关或许有变的消息告诉过许岩。若是贾赦当真有单枪匹马凿沉一艘海盗船的本事,认出自己倒也不稀奇。
“贾大人在说什么?”许岩一脸疑惑道。
贾赦自然知道北斗的人,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继续小声道:“恩公声音没变。”
其实许岩的声线也是做了些许改变的,但是有听声技巧的人,即便同一个人改了好几个声音,多听几次,也能分辩出来。尤其当一个人不经意间,露出些许本音的时候,更好分辩。因为许岩自己就有这分本事,倒也没有怀疑贾赦。许岩点了点头,拍马往前快赶了几步,贾赦自然也及时跟上。
待得离队伍远些,许岩问:“怎么回事?”
贾赦倒也没隐瞒,十分简洁的道:“李卓青在沉船附近想要杀我,他的手,是我伤的。”
能在北斗任职,个个都是聪明人,无需贾赦说得太细,也无需贾赦引到,许岩会有自己的判断。
因而,许岩也没说什么,点头道:“回京途中,你离我近一些。”
贾赦笑着道谢。
两人简单的交流之后,落后数步,混入队伍之中。当然,贾赦一直在许岩身后几步的位置,仿佛寻求保护一般。
李卓青一路之上自然也在想对策,贾赦的唯一漏洞,便是他曾故意隐瞒沉船的位置;自己若要脱罪,须得好生利用这一点。
山海关距京城六百多里地,因为司徒均急着回京复命,倒只用了不足四日便已入京。
刚入西门后不久,只见不远处一处宅邸火光冲天,许多民众拿着水桶、水盆灭火;也有得到消息的官兵推着水车急往失火处赶的。因为失火处是在闹市,周围房舍众多,又是救火之人大喊让开道路,又是受到波及的人家哭天抢地,嘈杂不堪。
只是回京一行人办的案子关系到江山社稷,耽误不得,即便是救火大事,也不过是一行人回京途中的小插曲罢了。
这一次,景怀帝并没有像上回一样体恤贾赦,令其归家修整一夜再入宫;而是命戴权来传话,让贾赦立即入宫。
贾赦跟着戴权来到上书房,见龙案前端坐一人,此人国字脸,约五十来岁年纪,形貌甚是威严。通过原身的记忆,贾赦倒能回忆起景怀帝年轻的样子,知道此人便是当今天下权利最高的人。
于是贾赦还是跪拜道:“微臣贾赦拜见皇上,皇上万岁。”终于跪了,贾赦倒也知道穿到一个时代,就要遵守一个时代的规则。但是真跪下去了,贾赦依旧觉得不太习惯。
“贾爱卿平身,赐坐。”景和帝倒没摆架子,没让贾赦跪太久。贾赦谢恩起身,戴权指了一旁摆好的椅子,贾赦依言坐下。
景怀帝自然问了打捞沉船的案子细节,贾赦一一作答,景怀帝问话虽然不多,也都处处切中要点,并不好糊弄。贾赦初时以为,一个会被逼退位的君主或许能力上会有所欠缺,这次面圣之后,贾赦倒对景怀帝的印象有所改观。也许景怀帝退位并非因为昏聩,而是因为其他原因实在是被架空了。
再聪明的人,说多的谎话也是容易露出破绽的,故而,贾赦之言十句话中倒有九句半是真的,除了他故意隐瞒沉船位置这一件事。
果然问了许多话之后,景怀帝颇为和颜悦色的问:“恩侯这一路辛苦了,恩侯说沉船在礁石以西,后来怎么又在礁石以东找到了。”
贾赦对于这个问题,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在脑中演习了不知道多少遍,神色镇定的道:“皇上,微臣那日被海盗围攻,好容易脱险,许是记忆有误,许是那船底被凿穿之后,还向东漂移了一段,实际沉没方位竟是和臣记忆中有了偏差。因此耽搁了朝廷打捞沉船,误了时间,是微臣的过失,还请皇上恕罪。”
白驹号从山海关向大海深处进发,乃是由西往东行驶。古时候的船,是以木结构为主,又以风帆为主要动力,白驹号进水之后,确然有可能因为惯性还往东边漂一段距离,所以贾赦一开始误导水军,便是有讲究的。
景怀帝面上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贾赦这个理由,他信了没有。景怀帝依旧语气平和的道:“恩侯刚入朝为官,就为朝廷立下如此功劳,何罪之有。那白驹号确然沉在恩侯所言的礁石附近,大海茫茫,记忆有些许偏差也不是恩侯的错。”
景怀帝和贾赦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贾赦的神色,见无论说什么,贾赦都对答如流,神色坦然,绝无闪烁之意,心中颇为满意。
说了白驹号的事,景怀帝话锋一转,还问了几句贾赦被逐出宗族的事,便命戴权送贾赦出宫。
这一回,戴权倒没送贾赦回荣国府,而是只送到西华门外。
戴权是景怀帝身边的红人儿,平日当差十分繁忙,且身份也高,别说贾赦一个虚衔一等将军,区区五品官儿;就是王爷皇子,戴权也未必回回亲送,这原是寻常事情。但是贾赦就是觉得,今日戴权只送自己到西华门的事,颇为反常。
不过贾赦也没折回皇宫探究,贾赦虽然一身本事,但谁又知道皇宫大内,没有能人异士呢?贾赦从不敢轻视他人,也不愿意为了此事冒险。
至于戴权没送自己,贾赦略一想就想到十七八种可能。光说自己一行从山海关回来,路上行了四日;但是若真八百里加急,北斗的人不足一日便可进京。虽然这次前去山海关查案的大部队今日才进京,但是山海关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景怀帝必然是了然于胸。
那么,景怀帝诏了自己问话;自然还可以诏李卓青问话。戴权大约送走自己之后,还会去接李卓青一派的人。戴权是景怀帝身边最得用的人,他亲自跑一趟,会向人传递得皇上信重的信息,也容易得到对方的实话。所以,这个传话人,还是戴权最好。
帝王心,海底针。不过贾赦也没把皇帝的信任当做全部砝码,这景怀帝自己能不能坐稳龙椅还难说呢。对于贾赦而言,要在红楼世界好好活下去,还是让自己变得更强更靠谱。
贾赦走后不久,戴权果然又领着李卓青去了上书房。
因着景怀帝这一回亲自跟进,山海关那边的情况,每日都有北斗的人八百里加急回京汇报最新进展,山海关的案子倒审得极快。
次日一早,依旧是在刑部升堂。刑部尚书宋安主审,大理寺和都察院副审,主办此案的三皇子司徒均也在。另外诸如和此案有关的裴四海、司马川、沈家家主,分别从平安州和山海关押解回京的涉案诸人等,也都在场。
但景怀帝没有旁听,贾赦和李卓青也都未参加此次大审。
因为证据确凿,平安州和山海关的案子都判得很快,不但山海关总兵司马川被问罪,平安州自然也有不少官员落马。至于出现在裴四海庄子上那几个沈家的大花瓶,竟是监军郑林派人送给裴四海一个小妾的。
而那小妾,正是沈家家主送给裴四海的,自然,沈家也另送了女子给司马川。
这一结果简直令人触目惊心:原来对方处心积虑,已经在平安州和山海关布了好几年的局。若非恰巧贾代善在沈家有个内应得到这次运往平安州的军饷会被劫的消息,贾赦为求自保,拔出萝卜带出泥,破了此案;由得对方一步步掌握了京城的两大门户,后果不堪设想。
自然,贾代善并不曾在沈家布置什么探子,沈家那个叫赵武的管家,实实在在是沈家家主的亲信,若非沈家家主多疑,自己将其毒杀,正巧叫贾赦来了个死无对证,贾赦也不敢编什么他是贾代善探子的话。
后经过彻查,裴四海脑子还是清楚的,对沈家送的那个小妾并不怎么宠爱,也是因此,那小妾收了监军郑林送来之物,也只得放到庄子上。饶是如此,裴四海也险些被连累得人头落地。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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