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兰带着二格格,还有胤礽都在中午的时候打猎去了,所以他们在宴会前都去洗漱更衣。幸亏季兰没听到,否则她也能猜到,胤禔如此想到。
班第的座位就在胤禔下手,他发现这位阿哥的眼神又变了,看着自己全是挑剔。班第不太明,只好疑惑的与他对视,最后发现胤禔的眼神里都是火星子。
让少年台吉想到了额吉曾经给他讲过的故事,关于草原上大火的故事。一点点火星就能燎起的漫天大火。
等太子与格格们也到了,又是一圈作揖行礼—反正这种宴会也不是为了吃饭的,最后饥肠辘辘的胤禔才吃上了自己喜欢的烤肉。
“阿哥的牙口不错。”班第小声道。
胤禔将割肉刀和筷子放下,震惊的看着班第:“你这么夸人的吗?挑马呢,还牙口不错!”
班第闭嘴,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胤禔看着他叹口气,万一这小子真是康熙给季兰挑的夫婿,这样可不行啊。
胤禔将将十岁,哪怕上辈子的年纪年岁加在一起,也刚到而立之年。难道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做别人的老父亲了吗?
“少说话,多听别人怎么说。”胤禔分给班第一块肉:“京城人都是小心眼,小心哪句话说错了,他们记恨。”
班第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草原上亲王、郡王,台吉们之间也有龃龉,可言语之间只要没有指着鼻子骂街,最多在那达慕的时候摔一顿也就算了。还要记仇的吗?
“……我说,其实你不是那么会作伪的人,谁给你出的主意,跑到遵化卖人情的?”
“我的伯父,科尔沁多罗郡王。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他也不能为了我同端敏公主翻脸,只好让我来遵化求个活路。”班第说的郁郁,可胤禔想的有点多。
宴会已经结束了,胤禔和班第坐在汤泉边上聊天,大阿哥毫不客气:“我觉得你这位伯父就是想祸水东引,不管你成没成功,他都没有责任。
何况如果端敏公主碰了一鼻子灰,难道他不受益?京城也好,草原也好,都是一样的,皇上的眼色看到哪,跟风的人就飘到哪,那块云彩就会下雨。”
班第若有所思,他开始对自己的京城生活有所恐惧了,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小皇子的身上:“阿哥,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喂,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班第修整了一下说法:“我是说,如果遇上什么事儿,我可以去找阿哥的?”
“到时候再说!”
在遵化不像宫里那样,见一面还得过五关斩六将似的,季兰很容易找到了胤禔,小格格踢他的靴子:“我说,你是打算和那个蒙古台吉结安达吗?”
“这几天就见你围着他转了,我说保清,你是不是忘了还有姐姐妹妹呢?”季兰很不高兴:“太子忙着跟汗阿玛见人,你也不见踪影,说我带着二格格去打猎,太皇太后又不放心。唉!”
你沮丧,我还郁闷呢。胤禔翻了个白眼,他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傻妞,你未来夫婿都被选好了都不知道!我是在帮你把关!
可这话胤禔敢对季兰说吗?绝对不敢……八字没一撇,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没办法,还是要迎接小姐姐疾风骤雨般的攻击,直到胤禔许愿带着她和二格格也去打老虎。
不过胤禔依旧非常幸运,康亲王即将回京,康熙带着一大家老老少少又回到了紫禁城,为了迎接康王这位功臣。皇长子愉快的窝在马车里打哈欠,可算不用带着季兰抓老虎了,百兽之王哪里是那么好抓的!
“你就窝在我这,不打算出去骑马了?”隆禧看着大侄子,满脸都是喜欢,他的身体略有好转,也没有之前那么颓唐。如今就盼着富尔祜伦长大,也能和大阿哥一样聪明健康,他也就没什么可盼的了。
胤禔闭着眼睛道:“小叔不知道?汗阿玛说了,还是太子去迎康亲王回京,如此大概是抓着太子补课呢。我不用去,在您这躲个清闲。要不然季兰一定抓着我叨叨叨,别提多烦人了。”
“我看,你倒是和那个小台吉处的不错,你也想到了?”
叔侄俩倒是颇为默契,谁也没点名了说,隆禧比病的最严重那会胖了一些,脸上也有肉了,车帘晃晃荡荡,阳光打在他脸上也没那么吓人。
他道:“这简直是老天给季兰掉来的夫婿,说是嫁给了蒙古台吉,博尔济吉特氏。又是有草场,又是忠亲王一脉,可此番居然能来到京城做官。这份机缘,真是千金难买。”
“我是和班第接触一下才想到的,小叔是怎么猜到的?”
隆禧呵呵直笑:“我可是跟你阿玛一起长大的,何况咱们家从来就这样,只有一代一代联姻,血脉相融,才能保持旗地的稳定。要知道,喀尔喀三部一直有所摩擦,科尔沁一定要保持稳定。”
他没在往下说,胤禔已经明白了,康熙年间可还有个准噶尔部,这么一想班第虽然傻了点,不过对季兰来说,的确是个好选择。
“小叔,这回婶婶没带富尔祜伦过来,他们好吗?”胤禔问道:“之前在慈宁宫看见他了,和胤祺一起学走路呢。”
提到儿子,隆禧眉飞色舞的开始了滔滔不绝,叔侄俩就这么一路聊天回到了京城。
才回到紫禁城不到三天,胤禔还在分配礼物,他打的那只老虎,康熙发话让内务府处理好给大阿哥摆在书房里。而兔子皮毛,胤禔给惠妃送了好几条,冬天做个卧兔、围脖都挺好的。
还有让人用皮毛做的兔子摆件,小孩子玩的,胤祉和胤禛都有。慈宁宫养着的胤祺也有,富尔祜伦也得了一只,季兰和二格格更不用说了。
他高高兴兴的收拾东西,皇太子却要大清早被人从被窝里拽、不,请出来,然后收拾好去迎康亲王回京。
皇太子率领大臣前来,索额图、明珠,高士奇等等都在,内阁学士佛伦与明珠素来友善,此刻众臣都随皇太子站在郊外,各安其职、各有其位,一旦有了空缺就特别显眼。
“明相、明相?”佛伦低声对明珠道:“你瞧瞧那边是不是缺了个人?”
太子率领群臣郊迎康亲王,銮仪使自然要到场,索额图的弟弟、一等伯心裕正任銮仪卫銮仪使,可该他站班的地方,是空的。
这可提醒了明珠,明相爷顺着边上一溜看过去,正任内大臣的法保—也是索额图的弟弟,该站的位置上,居然也没人!
一直到康亲王出现,那两地方都是空着的,明珠笑了。
郊迎结束之后,佛伦做了个手势:“明相,要不然咱们明天就……”
“澹人看呢?”明珠问高士奇。
已经在南书房安营扎寨的高士奇自然更老道,他笑言:“这不着急,现在说出来不过是些许小过,佛伦大人信我,你上奏,索额图敢说他弟弟跑肚拉稀!”
明珠道:“我亦如此想。”
三个人诡秘的一笑,就等着皇上什么时候发作索额图,对景儿扔出来,添油加火,好把索相给蒸熟喽。
安亲王、康亲王相继回京,对胤禔来说没什么大影响,他的日子还是一样,每天跟着阿拉木读书,带着哈哈珠子跟奇里侍卫练武,偶尔缠着容若出去走走,还能在渌水亭碰上曹寅,总而言之还是充实忙碌。
近来他还是跟着阿拉木读书,听阿拉木说起武英殿最近在忙着将各种典籍译成满语、蒙语,胤禔好奇问道:“一定很麻烦?我觉得有些词好像很难翻译的那么准确。”
“我明白阿哥的意思了,你是说是不是满语中有些词没法对应的那么精确,意思有差?”
“对。”胤禔是真的好奇,他总觉得蒙语还可以,满语有点绊绊磕磕的。
阿拉木笑道:“可过去没有指定标准法则的时候,先民也是要说话的呀。阿哥想过没有,或许这门语言发展的很完善,只是没有严整规范用法。而高皇帝确定的也是一个规范,至于蒙语与满语的确有很多词是相通的,但整体而言,两者并非完全相同的语言。而且,有时候满语一个词,能够表达几层意思。”
“学士能举个例子吗?”
“这个,”阿拉木想了一下,道:“比方说伤心,我给阿哥讲过,有许多表达方法。其中一种是这样的,akambi,这个词表达的是伤心。但它说的是由怒转悲,有一个过程。而程度上说的是,你的心像被寒冬冻裂的冰一般。”
“那么与汉语相比呢?”
阿拉木笑道:“汉语的表达在三种语言中是最高效的,我带着阿哥读史书,常能见到如美姿颜、好笑语,寥寥数字就能将一个人勾勒出来。而且汉语已经发展千年了,读滕王阁序,一旦了解了那些字词的含义,就能了解那当中的美妙。那副极美丽的景象跃然眼前。”
“这并非高下之分,只是不同语言的特征,我记得从前汤若望还在的时候,我曾经同他聊过他们国家的语言。其实都很有趣,不同的语言也是一门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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