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子在想盛京什么样。”胤禔舌头打结,引来了康熙和太子的双重震惊,这怎么又出来口音了。
这种尴尬自然引来了康熙这个毒舌皇帝的二度打击:“朕没有蛾子,朕也不养蛾子做儿子。”他还说上绕口令了!
胤禔明智的选择了装鹌鹑,然后被迫听了一耳朵康熙喋喋不休“要爱惜自己、要自重身份”的唠叨,顺便看胤礽激动的表态以后再也不这么玩了,一定要做一个“团结友爱,循规蹈矩,举止贵重”的封建好少年。
等到康熙带着太子离开的时候,胤禔止不住的打哈欠,总算能睡觉了。
大队人马来到了山海关,等到出了山海关之后,路上就没什么大的城镇了。这当然不止意味着要住帐篷,还意味着能够随意骑马,不必担忧踩踏农田,也不必担忧撞上什么人。
在他们之前,还有三百善扑营的人清道开路,为的就是保障皇帝出巡的安全。
向后回望原来越远的城墙,胤禔听着康熙给他们说起太宗皇帝几次入关的路线,忽然想起了阿拉木说过的一桩轶事。
说太宗皇太极打算攻明,从科尔沁借道,自喜峰口入蓟,蓟辽总督刘策望风而逃。
当时兵临城下,诸贝勒、将军请战,皇太极说“城中痴儿,取之若反掌耳。但其疆圉尚强,非旦夕可溃者,得之易,守之难,不若简兵练旅以待天命可也。”
崇祯皇帝,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痴儿。”他倒也有资格这么说,可人生旦夕祸福,皇太极又怎么能想到,他的宸妃和八阿哥连续去世,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打击,最后他居然还死在了那个痴儿之前。
命运无常,胤禔想的太入神了,不一会就被皱着眉的康熙敲了脑袋:“骑马不要走神!”
“儿子在想,当年吴三桂为什么要背叛崇祯。”胤禔道:“当时多尔衮已经带兵走到了喜峰口,如果他没有背叛,就算入关,收拾华北也要费极大的功夫。真是难以捉摸。”
“背叛总是有各种理由,”康熙半晌才道:“对于吴三桂来说,为崇祯效忠未必会给他带来荣华富贵,反而可能面临兔死狗烹的结局。这种对自家性命的担忧压到了他的忠诚,崇祯本人要负责。”
那倒是,在这方面,那位前朝皇帝实在是劣迹斑斑。吴三桂待在这天下第一关中,午夜梦回摸摸脖子,难道不会想起孙传庭吗?
康熙最后说道:“……就像他背叛我朝一样……都是一样的。”
虽然语焉不详,但是胤禔听明白了,康熙当年夜差点就玩脱。三藩最强势的时候,已经占据了长江以南,且应者云集。朝廷动荡不安,否则也不会相当多的人提出返回关外。
不过康熙到底赢了,过去种种也就都过去,成为了轶事,而非反面例子。
出关之后最大的感想就是地广人稀,胤禔坐在马上,享受着宽大的马鞍带来的舒适度,也没忘了呼吸新鲜空气。这空气比紫禁城好太多了。
“这可真是,一块美丽的土地,呀。”
这半生不熟的中文,一听就知道是南怀仁,胤禔扭头笑道:“南大人,你也觉得这里好?”
“当然了皇子殿下,这一望无际的肥沃土地,如果能够开垦,放在我的家乡,甚至能养活整个欧洲的人。”
“欧洲,”胤禔当然知道欧洲是哪里,但他更看过另一份地图,“南大人说的是在我国西边,那块遥远的土地吗?”
南怀仁显得很惊喜:“上帝啊,殿下您看过坤舆全图!这真让人震惊,我以为除了皇帝陛下之外,不会有人对那地图感兴趣了。”
“我的侍读学士是阿拉木大人,”胤禔回身指给南怀仁看:“或许你认识他,他曾经师从汤若望先生学习过你们的语言。”
“原来如此,我还记得他!”
“还有一件事,”胤禔笑道:“南大人,你不能称呼我为殿下。你可以称呼我皇子阁下,或者阁下。”
“为什么不行?”南怀仁有些意外:“我曾经称呼陛下最小的弟弟,纯亲王殿下。为什么皇子您不可以呢?”
胤禔笑了一下:“你可以这样称呼太子和一位亲王,但我还不是亲王,所以您不能这么称呼我。”
西洋人耸耸肩,在中国这么多年,他已经明白了这个国家的上层社会中,总是有着许许多多的讲究,他决定和过去一样入乡随俗。
“好,皇子阁下,您也是第一次来到您的故乡?您了解您的故乡吗?”
“是的,我第一次回来。”胤禔看着前方:“像我一样大的人,如果在京城出生长大,是不会了解故乡的。这太遥远了。”
“那是什么?”南怀仁指着宽、高各三尺,种着柳条的壕沟。
胤禔扫了一眼,他也不太清楚,后面跟上来的容若道:“那是柳条边。一来为了防止外藩,尤其是厄鲁特某些部落的入侵,二来不准关内人随意跑入关外开垦。”
“可是我们一路上,也见到了零零落落的农家,他们都是旗人吗?”胤禔好奇道。
容若摇头:“柳条边主要能防备的是骑兵,而人靠双腿走路,想要过来总能过来的。虽然朝廷禁止,但实际上是屡禁不止,关内总有人偷偷跑入关外开垦。他们讨生活,也照常缴税,地方官府就默认不追究。”
胤禔点点头,这就比较符合实际情况了,在交通不方便、信息不流通,皇权不下县,也根本没法下县的时代,地方和朝廷的利益冲突也不不会少。朝廷或许三令五申,但地方官为了各种考量,不会那么较真。
也没有资源较真,难道派旗兵在柳条边守着吗?这种人力物力的投入,封建王朝根本无法承担。
就在胤禔像海绵一样与各色人等结交,大大增长见闻的时候,盛京城就在眼前了。他们会在盛京小住几日,然后才启程前往更北边。
“啊,舒服。”胤禔泡在热水里,一直骑马到不觉得,此刻在热水中,他觉得全身骨头都错位了。酸疼、酸疼的,那马鞍再宽也是马鞍,它也不是沙发!
“阿哥,皇上口谕,叫大阿哥换了衣裳来宫中西路,朕要带太子与大阿哥瞻仰祖先旧居。”
“遵旨,我马上就去。”胤禔有气无力的想到,康熙精力真旺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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