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回到长定宫后,觉得无所事事,便先在院子里练了一套拳。他在越州的时候,功课学的不好,苏贵人无奈,自己又没有本事教他,只能给他请了个习武的先生,没想到孟言对武学很是精通,比念功课认真多了,苏贵人便渐渐的重武轻文了,导致现在孟言已经十五岁,四书五经都不精通,倒是练了一身的好武艺。
依桃见孟言在练武,便为他准备了洗澡水,孟言练完出了一身汗,进屋洗澡的时候,依桃问他,“今日皇上没有提过要殿下去南书房吗?”
一听到皇上两个字,孟言就一肚子的火气,他没好气地说:“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爱念书。”
依桃劝谏道:“殿下此言差矣,身为皇子,可不能凭喜好做事,奴婢想皇上日理万机,大概忙忘了也是有的,殿下不如去拜访一下皇后娘娘,娘娘宅心仁厚,一定会为殿下安排的。”
孟言非常不以为然,满不在乎道:“等什么时候通知我,我再去,也好躲懒几日,你先出去,叫兴儿进来服侍我更衣。”
依桃行了个礼,就要退下,临走时孟言叫住她,“对了,你去帮我准备纸笔,我洗完澡要用。”
他想起苏贵人被罚的一百遍《女训》,左右闲着无事,不如他替母妃写了,虽然他字写得不怎么样,但是模仿起苏贵人的字还是有几分神韵的。
等孟言抄完已是掌灯时分,他将抄好的纸张一张张叠好,就出门预备去给苏贵人送去,他早一点送去,苏贵人就能早点休息。
原本兴儿要跟着服侍他的,孟言嫌弃他腿脚太慢,便自己一个人去了。
夜晚的宫巷尤为寂静,他并未刻意放轻脚步,走在其中,两旁的墙壁还会传来回声,宫巷没有灯,只有每个宫门口一盏小灯照亮,幸而孟言不是胆小之人,很快就到了翠微宫,将东西交给苏贵人后,又留下吃了一碗甜汤,才往回走。
回去不赶时间,孟言便慢下速度来,行至先前的那个路口时,隐隐约约听到有哭声。
孟言停下来细听,确实是有人在哭,他循着哭声找过去,在一个角门后面,看到有宫女蹲在地上,哭得正伤心。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在这里哭,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孟言没有多想,走过去便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哭泣?”
宫女吓了一跳,忙止住哭声,抬起头来,她一抬头,倒是把胆大的孟言吓住了,只见那名宫女右脸有一块圆形的伤疤,猩红丑陋,十分可怕。
孟言定了心神,又问道:“你为何在此哭泣?”
宫女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抽泣着说:“奴婢名叫忍冬,是浣衣局的宫女,今日陈美人娘娘交给奴婢照顾的一只猫,不知怎么跑到那里面去了,无论奴婢怎么呼唤,它都不出来,若是它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主子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孟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她说的是重华宫,那个有侍卫把守大门紧锁的宫殿,孟言道:“你去问问门口的侍卫,让他们帮你进去寻找不就行了吗?”
忍冬摇头,“他们最是不近人情,且奴婢模样丑陋,他们不但不会帮我,肯定还会骂我一顿。”
孟言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解决办法,忍冬抽泣了几声,又开始哭起来,孟言见她实在哭得可怜,想了想,便道:“你别哭了,大晚上的惊动了其他主子,岂不是罪加一等,我进去帮你找回来便是了。”
忍冬瞪着眼睛,惊道:“你如何进去?”
“我自有我的办法。”说罢,孟言沿着重华宫的围墙走了一小圈,来到后门处,仰头看了看围墙的高度,将长袍下摆塞到腰带里,一提气,借着旁边的树枝,一跃上了重华宫的围墙,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重华宫漆黑一片,寂静非常,孟言跳下去,站在院中,此前在外面闻到的桂花香气浓郁起来,这个季节,宫里其他地方的桂花早已开过,没想到这里竟还在盛开。
孟言猫着腰借着月光一点点前进,边走边小声学着猫叫唤,希望能得到回应。
终于,他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真正的猫叫,孟言心中一喜,顺着猫叫的方向走去,转过一个石柱,看到院中的亭子里,似乎站着一个人,身穿白衣,身量修长。
孟言心想,难道这就是那个被关在这里的废后吗?
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盘,总要去打个招呼的,孟言走上前去,正要请安行礼,惊异地发现,那个背影,似乎不像是个女人。正踌躇时,那人开口道:“你是在找它吗?”
确实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转过身来,孟言看清了他的面容,此人面色白皙,眉如墨画,眼若清水,眸色掩在浓密的睫毛下,无端带着一种神秘的美,教人不敢细看。一袭黑发半束着披在肩上,他穿着最简单的衣衫,浑身却透着不可轻视的清贵气质,整个人在月色下,仿佛被镀了一层光,站在破败的亭子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非凡,宛如画中仙。
孟言一时看的呆住了,那人见孟言不说话,手里一松,将猫放了,猫摇着身子,叫唤着走向孟言,孟言这才如梦初醒。
他忙行了个拱手礼,道:“扰了公子清净实属无奈,我确实是在找一只猫。”
“带它走,它原本就不属于这里。”那人淡淡道。
他说话声音如林籁泉韵,还带着点湿湿的尾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很容易就抓住了孟言的耳朵,他顾不得照顾猫,走上前去,好奇问道:“你为何被关在这里,我听说这里关着的是皇上的……第一任皇后……”
那人淡淡一笑,薄唇勾出一丝好看的弧度,“好奇心太过,不是好事,大殿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孟言惊道:“你认识我?”
那人道出了孟言的身份,却并未行礼,转身欲走,出声劝道,“此乃禁地,殿下还请早些离开。”
见他要离开,孟言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叫道:“即有缘相识,只你知晓我的身份,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不太公平。”
那人没有回头,亦没有理他,自顾自往屋子里走,孟言想再上前一步,那位公子已然走进殿内,只余下一片白色的衣摆,从孟言面前消失。
孟言呆愣在那里许久,若不是那只猫围着他的脚不停地叫唤,他险些要以为刚刚经历过的只是一场梦。夜风拂过,孟言揉揉眼,弯腰抱着猫翻墙而出,将猫还给那名宫女,她千恩万谢,孟言却没心思去和她说话。
忍冬抱着猫走后,孟言还站在重华宫的宫墙外面,仰头看着,心想,刚刚见到的那个人难道就是父皇的废后吗?可他分明是个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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