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从皇城而出的囚车沿着朱雀大街向着西市的街口招摇而去。
“一生事业在梦中,半世功名一场空!”
囚车中,有人狂笑低吟。
“那是谁啊?可真是……”夹道两边,有不认识的人指指点点。
“可真是狂妄!”有位布衣的年轻人替那适才的老人接上了。
“小郎君呀,慎言!”老人一根手指头抵在嘴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唉!”年轻人背着手,摇头叹息一声。
看上去年纪不大,囚车中将要被押赴刑场的这位郎君,倘若忽略他嘴角的血迹和面部的淤青、脏乱的囚服,依稀可以认出是个颇为英朗的青年。
只可惜此时却蓬头垢面,处于必死之境。
“但愁死前身后事!”
嘴角强撑的笑意终于消散了,王翰一只血迹斑斑的手扶上囚车的栅栏,起身一寸,睁大眼睛看着路边对他一直指指点点的路人,心中莫名的悲叹,嘴角溢出一声低沉的音调。
“血溅寒门依旧忠!”
依旧忠!
他彻底瘫坐下来,靠在栅栏上,沉重的耷拉着眼睛。
没救了,彻底没救了,他作为唯一的一只出头鸟,成为桓修玉与御史大夫之间争斗的牺牲品,可他并不后悔,也许这是他的使命,从数年前泗水王被贬,他的叔父被流放开始,就注定会有人替他来还债。
只可惜了,当初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有真才实学,不管是谁的近亲,在朝中都有一番出头之地,勉勉强强的进了御史台,现在才知,昔年若是没有宁国夫人的一臂之力,他早就回老家经商去了……
王翰有点难过,宁国夫人的知遇之恩,他是还不了了,但愿自己的死能震醒整个朝堂,不再沦为桓修玉崔知同之流一手遮天、攀附权贵的工具。
辚辚的马车声渐行渐远。
李衡乾负手立于人群之中,眼睁睁的看着囚车中那个据理力争以至于不惜以死亡为跳板的青年奔赴刑场。
人群开始跟着囚车移动,窃窃声不断。
有人说,王翰是个死脑筋,早知道桓侍郎深的女皇宠幸,还敢以下犯上故意惹恼他,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个平静的早晨,只是因为王翰入皇城之时并未向桓修玉让路行礼,因此被侍御史韩仲弹劾,王翰不甘示弱,当即回击,弹劾桓修玉敛财盗民、中饱私囊。
这么一弹劾可不要紧,御史台中的官员立时分成了两个派别,今日你剥陈芝麻,明日我煮烂谷子,而桓修玉却光明正大的作壁上观,这事情传到女皇的耳中,自然十分恼怒,桓修玉却又偏偏替王翰求情,自怜了一番自己的身世。
女皇这些时日来一直在蓬莱殿养病,以至于对外界甚嚣尘上的传闻有些迷眼,干脆发扬她雷厉风行的一贯作风,直接将王翰关进了大理寺的诏狱,大理寺寺卿判决王翰僭越不尊之罪,议定将其秋后斩首。
是以今日,正是王翰被斩之日。
李衡乾面色沉峻,似是没有跟着凑热闹的心思,他对窦长宁道:“我们回去。”
窦长宁心里有些难过,自从被幽居在长安的别院,这是这几个月来他们第一次出来。
出来的理由是置办酒席,因为再过几日,就是李驰四十岁的生辰了。
去天香楼置办了一处酒席,窦长宁叫了小厮上了几道小菜,打算午膳就在这里伺候李衡乾用过了。
寻了单间,李衡乾临窗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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