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说了要为皇长兄平反,就一定为他平反。”李砚停了停,斟酌道,“徐家根基太重,暂时还动不得,朕且慢慢布局。”
至于老皇帝,陈恨想李砚对这件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一个是兄长,一个是父亲,还牵扯到皇家之事。若是全揭出来,只怕引得朝中不稳。
隐而不发,或许才是最好的法子。
陈恨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唤道:“皇爷。”
“等料理了徐家,朕代父亲颁罪己诏。”李砚的话掷地有声,“这件事情一定要明明白白的。”陈恨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事情不仅仅牵扯到太子爷,还牵扯到几百个无辜的人。他笑了笑,心道李砚到底是肩膀宽厚了,有担当了。
“嗯,皇爷做的很对。”
李砚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叹了口气:“这些话也就只能与你一个人说,要跟旁的人说,他们哪里懂得呢?”
陈恨笑道:“方才奴在外边悄悄看着,还以为皇爷哭了,真是吓死了。”
“你不是说你是半路折回来的么?怎么又悄悄在外边看着了?”
“这个……”
说了一个谎话,果然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
“皇爷,天色不早了,洗把脸睡。”顺理成章的,陈恨推开他下了榻,“奴去找他们要些热水来。”
他原是歪着身子去抱李砚的,那时候只顾着安慰他,半边身子被压麻了也不晓得,双脚才一落地,就站不稳了。
李砚抓着他的胳膊,扶了他一把:“怎么了?”
陈恨捂脸:“腿麻。”
李砚把他往榻上一扯:“你坐着,朕去要水。”
然后陈恨越过内室的门,好疑惑地看着高公公领着两三个提着水桶的宫人进来了,他们全低着头,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皇爷,你是不是没说明白?”
李砚拧着眉,想了一阵儿,忽然低头笑了:“想来是他们会错了意。”
“嗯?他们想成什么了?”
陈恨再问,李砚也只笑不语,他便甩了甩好了一些的腿,踱着步子自己出去问。
他才出去,高公公正领着几个小太监要出去。
“离亭,那个……皇爷年轻,你也年轻……你多保重身子……”高公公迎上去,握住他的手,偷偷地将药膏瓶子塞到他的衣袖里,“这是老奴方才去找老章要的,老奴亲自去的,别人不知道。底下人我敲打敲打,谁也不敢议论。”
陈恨忙道:“等等,高公公,你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
高公公自顾自道:“不过你与皇爷闹的时候,也留意些。摔了东西,闹出动静太大,惊动了底下人,不一定每回我都压得下去。”
“不……”陈恨慌忙解释,“那个箱子就是我放得不稳,同皇爷没有关系。要热水是因为……”
“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全说给我听了,你多少顾念一下我是老人家行不行?”高公公转身就走。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陈恨提起衣摆,拐着仍旧发麻的一只脚去追他。
高公公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路都走成这样了,还说不是。
陈恨还要再追,李砚就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走了:“腿不方便就别到处乱跑了。”
陈恨欲哭无泪:“不是,皇爷,你跟他们解释解释,奴的腿是压麻的。”
李砚似是哄他:“好好好,压麻的,压麻的。”
“皇爷,你正经说!”
李砚正色道:“朕正经说,确实是压麻的。”
来不及了,高公公已经退出去了。
陈恨气急,站稳了之后,捶了李砚一下。一挥袖,把高公公塞进他衣袖的膏药瓶子也甩出来了。
好安静。
只有膏药瓶子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的声音。
瓶子滚到了墙角,撞了两下墙,终于不动了。
李砚挑眉:“离亭,那是你的?”
陈恨怔怔地看着那东西:“不是,是高公公刚才塞给我的。”
愈发安静。
李砚明显是不信。两边人都误会他了,陈恨觉着,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把这件事讲清楚了。
“我……”陈恨抓住衣袖,生怕里边再飞出什么东西来,朝他低头打揖,“奴先回去了。”
“你不是晚上守夜么?”
于是养居殿吹了灯之后,陈恨就委委屈屈地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给李砚守夜。
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砚抓了一把他的后颈:“地上冷不冷?上来睡。”
陈恨忍着困意摇头:“不行,要是明早从皇爷的床上起来,高公公肯定又误会了。”
“你管旁人做什么?”
“奴……”陈恨灵光一闪,“皇爷,奴能不能给高公公找个对食的?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想找便给他找。”
陈恨将自己认识的宫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和高公公一起嗑瓜子儿。
正兴起时,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沮丧道:“这个法子可能不太行得通。章老太医有家有室的,也每天都想这些事情。”
李砚扯扯他的衣袖:“快睡罢,这么晚了。”
“诶。”陈恨应了一声,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毯子,闭上眼睛就要睡了。
“你上来睡。明早高公公来之前,朕就喊你起来,准保他不会误会。”
陈恨略一思忖,拍拍衣袖,欢欢喜喜地爬上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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