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众人起身,李砚就从殿后离开了。
在朝臣面前耍够了威风,要回养居殿去找人卖乖讨巧。
这些日子里,除却初一十五的大朝会,陈恨都陪着他在城外吴端管的军营里住着。
李砚回去时,陈恨正同一群太监宫女儿在后殿廊前坐着。三月修禊,民间编兰草祈福,他们也编着玩儿,宫人们编长安的花样,陈恨编江南的。
从前在皇八子的明承殿,陈恨就这么闹着玩儿,现下在皇爷的养居殿,他还是这么玩儿。
亏得陈恨手上动作不停,给他们每人绾了条手带子,还能给他们讲笑话听。
而李砚却只能在堂上听朝臣吵架,那些人说话又尖利又刻薄,仔细想想,太监宫女儿都比他这个皇爷强。
檐上挂着一盏小灯笼,风吹过,灯火一晃,李砚也就借着这一晃的刹那,自身后靠近他。
坐在陈恨对面的宫人们早也看见了金线绣的衣摆,只装作看不见罢了,也不敢提醒陈恨,有的大着胆子朝陈恨挤挤眼睛,陈恨没看见,倒是被李砚看见了。
陈恨晃着双脚,坐在廊前栏杆上,李砚挤在他与廊柱之间坐下,吓了他一跳,险些就教他顺着栏杆滑下去了。
李砚伸手箍住他的腰,才让他重新在栏杆上坐稳了。
旁的人看不见,或装作看不见。
趁着这一个机会,李砚就自自然然地搂住了他的腰。
陈恨原就腰身细瘦,这一阵子在营中又每日都练骑射。陈恨不觉其他,仍是同其他人讲笑话。李砚轻轻掐了他一把,没肉。
想起陈恨前几日一个不注意,扭了腰上的一根筋,要李砚帮他揉。他趴在榻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哼唧唧的。后来迷迷糊糊的将睡过去,还嫌李砚的手茧太粗,非要换人,气得李砚抓着他的腰,把他摇醒,问他到底粗不粗,换不换人。
当然还是不隔着衣裳摸最好。
灯火不明的时候,确实容易心神荡漾。
天也晚了,皇爷也来了。宫人不敢再多待,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起身就要告辞。
陈恨一撩衣袖,露出手臂上戴着的许多用兰草编成的带子:“都拿去分给别人罢,三月开春,该除除晦气啦,今年也要好好的。”
他一面说,一面将手臂上的带子都褪下来。
宫人们迟疑着脚步不敢上前,倒不是跟他客气,也不是不亲近陈恨,只是很亲近人的陈恨身边还有一个很不亲近人的皇爷。
很不亲近人的皇爷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有个小太监大着胆子,迈了半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只兰草带子:“谢谢陈公子。”
见皇爷没有责备的意思,宫人们才笑着上了前,每人拿了几条兰草,欢欢喜喜的告辞了。
眼见着陈恨将手里的东西都送出去了,李砚心里不满,却也不便在宫人面前显露出来。
待他们走后,殿后只剩他们二人,他才撩起衣袖,一言不发,只将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手腕给陈恨看。
陈恨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了笑,将自己的左手也伸过去,只握住他的指尖。
陈恨的手腕上扎了两个兰草圈儿,他握着李砚的手,低着头,抿着唇,好认真地将手上的一个圈儿渡给他。
“皇爷是福泽深厚之人,新的一年也要护着奴呀。”
李砚莞尔:“好。”
差点被他的甜话儿给哄过去了。李砚垂首看着他从手上渡过来的兰草,这分明同他给其他人的一样,而且别人还有两三条。
李砚仍将手腕横在他眼前。
陈恨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低头去弄放在腿上的才编了一半的兰草:“还有一个没好,皇爷等等。”
那条带子长,陈恨再弄了一阵,便拿起那兰草,绕在李砚的腰上,试了试长度。
陈恨解释道:“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江南的小玩意儿,原本是用竹叶编的,意思是做人身骨要正。奴从前在江南,年年都带这个。”
兰草还是短一些,陈恨将带子收回来,低头再编了两下,继续道:“原本是想在皇爷十五岁束冠的时候给皇爷编的,后来……”
后来太多的事情弯弯绕绕的,一耽搁就耽搁了好几年。
李砚凑过去,看他的手指上下翻飞:“现在也不迟。”
“嗯。”
李砚看他,看着看着,就越靠越近。他在陈恨一转头就能亲上的位置停下,然后陈恨一转头——人是没亲上,还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才说了身骨要正,皇爷这可偏得厉害。”陈恨瞪了他一眼,“好了,皇爷试试。”
李砚在廊下站定,张开双手。陈恨将那兰草由他身后绕到前边来,兰草带子就挂在腰封外边,与李砚腰上配的玉饰是一个颜色的,倒也不突兀。
陈恨将兰草的头藏起来,又用指甲掐去叶子尾巴,染得指尖一片青绿。
“行了,算是给皇爷补上了。”圈好之后,陈恨笑着拍了拍。
李砚却问他:“离亭,你拍哪儿呢?”
那兰草挂在腰上,陈恨拍的当然是腰,只是腰再往下就是小腹。
陈恨举起双手,转身就走:“没有,奴什么也没摸见。”
“你说身骨要正,朕身骨正。但是——”李砚从身后架住他的胳膊,“朕偏心,偏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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