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笑了笑,虽然他的行动莽撞没有意义,不过好意她心领,于是周宁对项羽微微颔首谢过,伸手请他坐下。
盼见过项羽,自认与他算得上熟人,听了项羽这话,他苦恼的皱眉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们更害怕了。”
嗯?
项羽一边在周宁案几前跪坐而下,一边皱眉看向盼,“此话何解?”
“我们都是小吏,很小很小,在这儿,”盼伸出一手一指朝下杵着案几,又伸出一指指天,“而陛下在那儿。”
盼的眉头肩头俱都沮丧的耷拉下来,语气有些埋怨,“我们都盼着陛下看不到咱们呢,你这话一说,就好像陛下一定会找咱们一样。”
这是来保护,还是来诅咒?
还“还好赶上了”,敏感的盼觉得,这话有种赶来见最后一面的不吉寓意。
盼哀怨的看着项羽,他们提心吊胆了一个月多,真的经不起一点玩笑。
项羽听完,表情严肃的注视打量盼。
盼被这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也反省到自己确实情绪过激了,人家毕竟是一番好意,正想道个歉,却听项羽笑了一声,自然又认真的说道:“如你这般,泯然众人,自是引不起注意的。”
项羽回过头注视着周宁,真诚而肯定的说道:“可先生不同,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去年始皇东巡时便特意召见,焉知二世此番不会?”
周宁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中,她能看出他的赞誉是真切的,担忧也是真切的。
虽然没有用,不过还是叫人温暖的,周宁浅浅勾唇,只是二世可不看什么才不才的,而且她也希望二世能忽略她。
盼一噎,项羽前半句的语气自然极了,没有半分讽刺嘲笑的意思,就好像平淡的陈诉一个事实,可这么一想,好像更伤人了。
而且拿老师做模板来对比,他不觉得对他太过苛求了吗?
盼也打量了项羽一圈,项羽皱眉回看向他,盼问道:“那你打算怎么保护老师?”
项羽大刀阔马的将两手盖在膝头,背脊挺直,傲然回道:“我今日便扮作前来咨询的百姓,一直护在先生左右。”
“哦,”盼点了点头,平静的提示道:“可是上次始皇召见老师,是单独叫走的。”
所以,你在这儿守着有什么用,你一个百姓还能跟着去?
项羽皱眉,转头看向周宁,眉宇间有一丝苦恼,他庄肃的问策道:“先生,若果真如此,可如何是好?”
他人给与关切温暖,若是不给与对方正向的反馈,长此以往,对方会觉得自己的好意是无用的,那么等以后真需要帮助关怀的时候,就得自己开口去求了。
于是周宁笑道:“陛下若是召见,那确实得一人前去,不过,”周宁笑了笑,“若是阖县被责,那你在此处,倒正好护我了,就是最后无事,有人陪着也安心些。”
项羽郑重的颔首应道:“若果真有事,某定拼尽全力护先生无恙。”
越说越吓人了,盼心好累,他整个人几乎快要软倒在案几上,语带哀伤的说道:“若果真阖县被责,你刀剑未带,双拳如何敌四手?”
那就只是个死了。
盼的担心惶恐几乎全部漫到了脸上,一想到那个可能,他的精气神瞬间全被抽走,整个人很脆弱、很慌张、很害怕,很……需要劝慰。
项羽看了他一眼,而后双手握拳置于案几之上,这个动作叫他两臂的肌肉鼓起,显得特别有力量,特别可靠。
他道:“先生别怕,某虽未带刀剑,但只凭某这双手,便能将来者的脑袋拧下来。”
一直淡定浅笑的周宁点了点头。
盼:“……”
或许是盼得眼神怨念太重,他虽未说话,项羽也将视线转向了他,“盼兄弟也不用担心,你很安全。”
盼:“……”
我谢谢你。
周宁他们只是小吏,够不到陛下那里,可殷通作为一郡郡守,却是要前去接驾、汇报工作的。
寒风料峭,二世坐在辒辌车内,为了避免带进寒凉,门窗都紧闭着,只隔着车壁与殷通说话。
殷通躬着身子站在车外,抬头是紧闭的瞧不出丝毫情绪的车窗,周遭是铁甲鳞鳞、杀气腾腾的禁军,铁甲和枪头晃眼的锃亮,垂眸是大军开过、被踩得乌黑稀碎的残雪。
殷通的身子微微打着颤,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幸运的是,他的折磨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胡亥只扫了几个数目字,便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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