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伯不解的问道:“他就是我好友张良的师弟,原先一直和师父隐居山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身份?”
“隐居山林,哼,”项梁冷笑一声,“你也是杀过人逃过难的,你说说山林里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话是何意?
难道……
项伯是不信的,于是他看向项羽问道:“周宁在吴中县生活奢侈张杨?”
“绝无此事,”项羽立马摇头说道:“先生对钱财之物看得极轻,于吃上面,甚至都不喜食肉,反而喜食菜蔬瓜果;于穿着上也极为节俭,每季就两三套换洗衣裳,先生唯二的两件大裘还是我猎了送与先生的,先生一穿就是好些年。”
项羽想了又想,也实在想不到周宁挑剔某人某物的画面,于是他总结道:“先生除了格外喜洁外,对于旁的都很随意。”
“我就说,”项伯点了点头,对项梁说道:“我今日见他时,是突然造访,他没有时间特意换衣裳,而他身上的那件衣服袖口处很有些磨损,他如此这般勤俭节约,连口腹之欲都不重,又有哪里不对了?”
项伯和项羽对视一眼,两人皆不觉得有何处不对。
项梁见两人面上皆是惋惜和不信、不赞同之色,嘴里也字字句句都说周宁的好,却越发坚定不能如今就叫周宁身居要职、手握大权。
羽儿还好说,毕竟他年纪还小,又和周宁相交了四五年,且对他有异样的情愫,所以一时被蒙蔽了也可以理解,可项伯才与他相处了多少时日,竟就不惜为周宁一个外人违背、质疑自己的意志?
这样蛊惑人心的能力太可怕了。
他想到了那坚定跟随周宁的六十多人。
那其中的县卒县吏,基本都是在县内风评不错、能力也不错的一部分,因为他们在为官吏时颇为公正宽仁,所以在民间也很有些名声、民心。
现在他们都聚集到周宁手下,叫周宁原本就不小的名望更加可怖,就是在会稽郡的其余县城、在他最新组建的军队中,几乎也无一人言周宁恶语,普遍都对他颇为敬重。
在新兵还没有练好的如今,新兵们知周宁的比知他项梁的还多,此时让周宁任职,只怕要叫他反客为主了。
所以他的确是因为忌惮周宁,才冷待闲置他,同时也因为这份忌惮,他调查了周宁不少事情,又对他生出不少疑惑,而这些疑惑又加深了他对他的忌惮。
“你们看的太过表面,他那日子过得可比咱们精细多了。”项梁面色严肃的说道:“我以要请他出任左徒为由,从韩信那处问得他不少喜好,真是叫某大开眼界。”
左徒是楚国的官职,其职责是代表楚王处理内外事务,权利不小,最重要的左徒可以直接升任为令尹,而令尹相当于一国丞相,是楚王之下最高的官职。
项梁对周宁如此看重,欲让他担此大任,那么事先了解一些他的喜好,以便礼贤下士、君臣相得,便是再正常不过,也不怪乎韩信知无不言,如实相告。
项伯和项羽听项梁欲任周宁为左徒,便知项梁也是知晓且认可周宁的才智能力的,冷待不用,是因别的缘故,所以都端正了神情,认真听他言说。
“就说吃,他是更爱食用素食,可他吃的食物都是用油炒的。”
炒?项梁不解,他还未食过炒菜。
项羽也皱眉,炒又如何,只是先生聪慧,想的新法子叫素菜也更有滋味罢了。
于是项羽辩解道:“就算先生用猪肉炼油,又能花多少猪肉,不比日日吃肉节省多了?”
“呵,”项梁冷笑一声,“你那爱食素的先生食油可比你讲究多了,他那处有豆油、杏仁油还有一味芝麻油,听韩信说,那芝麻油味道醇香,用来炒菜可让食物颜色鲜亮。”
项梁看向项羽,“随意?如此色香味俱全,还是随意?”
油是金贵的物件,此时的百姓已经能从杏仁、乌桕上提取油,但并不是用来食用,而是用来点灯和制绢布,至于用素油炒菜,不说秦朝还没有这种吃法,只单单荤油炒菜之事,往后推个几百上千年那都称得上是一种奢侈的吃法。
而且植物油同动物油不同,动物油可直接用火熬炼,相对容易,可植物油却得用杵或磨一点一点研磨榨取的,极为耗时费力。
秦朝有个刑法叫城旦舂,便是惩罚犯人舂米,即将米放在石臼或乳钵里捣去皮壳,可见舂米都是一个重劳力的惩罚,给别提榨取植物油了。
此时,项伯有些明白项梁怀疑周宁身份不简单的缘由了,作为一个条件艰苦的深山隐士,周宁的生活习惯与他的身份太不相符了。
项羽却愣了愣,继续争辩道:“许是先生身边有奴仆伺候?”
项梁见自己寄予厚望的侄子如此执迷不悟,是又气又怒,指着他疾言厉色的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他得有多少奴仆才够他将布帛当做厕筹用?”
布帛?
当做厕筹用?!
项羽的嘴唇微张,这次是真没话说了。
秦朝关于货币的律法名叫《金布律》,为何以“金”和“布”为名呢?因为金和布都是一般等价物,两者皆是秦朝的通用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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