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议定,各人散去。
周宁以要沐浴换衣之名,婉拒了项羽等人的交谈之请,推拒了吕家诸人的赔礼道歉,又毫无芥蒂猜疑的请高与项庄、曹咎前去点兵,便带着黑和望等人回营帐休息。
周宁一转身,阳光便直直的照到她身上血渍上,浓稠的血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红刺目,又因为离得最近又耽误了些时间,此时血液早已浸透衣衫粘黏在她的身上,周宁借着强光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涌起的恶心和事情平静后想要战栗的本能。
此事还有后续未了,她还不能放心倒下释放情绪。
张良等与周宁亲近友好之人皆笑着摇了摇头,与对周宁好奇但却不熟悉之人解释周宁喜洁的癖好。
然而回到营帐的周宁并未立马叫水沐浴,反而打发了哑妪出去,她要先处理此事的尾巴。
周宁转身对着黑和望笑问道:“可是奇怪我为何要在水中做手脚?”
黑和望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在周宁的教导下,他们虽对周宁崇拜信任至极,也知道对于周宁的命令要绝对服从,但却不是没有思考能力的盲从。
因为周宁从前为了省事,经常将事情掰碎了与他们讲,有意培养他们思考的习惯。所以周宁的吩咐他们会一丝不走样的照做,但也会暗自思考用意,学习方法。
“嗯,”周宁笑了笑,垂眸把玩着案上的盐罐和明矾,抬眸对他二人笑道:“我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此法不准。”
两人闻言皆大睁着眸子,又忍不住眨了眨眼,既惊讶又疑惑。
周宁笑着解释道:“滴骨认亲、滴血认亲皆有不准,我曾听我老师说过,陈年旧骨谁的血液都可滴入,而滴血之法,血型相同者皆可相融。”
所以?!
黑和望心里一惊。
周宁笑了笑,接着道:“所以此事若不做手脚,若我和他血型不同自然万事大吉,但若相同,就会就被他赖上,强认为女儿,到时再解释这滴血之法不准之事,于怀王那一处恐怕就有妨碍了。”
黑压低了声音惊叫道:“怪不得先生交待我的时候,第一句话就叫我千万不要看怀王!”
“这么说来,怀王他……”望和黑对视一眼,武信君他知道吗?
黑一拍大腿道:“我就说怎么找得那么快!”
周宁笑了笑,又对望说道:“这血液血型之事,你可以带着人私下研究研究,我想着或许能于战场上有用,但此事,”周宁又看了黑一眼,嘱咐道:“不宜声张。”
黑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不然怀王的楚国王室后裔身份就立不住了。
周宁点了点头,这才打发两人下去,又叫哑妪备水。
此处周宁以怀王的身份作筏,消除黑和望疑虑,成功的叫黑和望怀疑起了怀王的正统,而帅营内,范增却在问周宁的身份。
“武信君好似对周左徒格外戒备?”
项梁不想说侄儿项羽之事,只不答反问道:“范公难道不觉得他身份有异?”
范增想了想,想到今日项羽所言,又想到周宁今日的做派、项梁对他的防备,心中顿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试问道:“您是说,他和前周?”
项梁点了点头,有些纠结不定的说道:“只是猜测,老夫也拿不准,若说他不是,他的这份见识和从容享受的气派解释不通;若说他是,他随军半年之久,于军事不问不说,于庶务也只求无过。”也太无王者的野心。
范增听闻,却摇头直道可惜,“可惜,若是怀王之前,咱们以他的身份举起义旗,便能收拢包括秦在内七国百姓的民心,更是天然的凌驾于齐魏赵等六国之上了。”
项梁只皱眉道:“他可和那熊心不同,若是立他为王,我便……”
不待项梁说完,范增便反问道:“难道武信君如今不是位于怀王之下?”
这怎么能一样?项梁愣了愣,不对,也一样,不过是个名头,军政大权都在他的手里!
半晌,项梁摇头道:“如今说这些也晚了。”
范增叹气点头,正是,如今怀王已立,再说周王之事,便好似玩笑之举。
军士们刚认下怀王,他们又推新王,会叫人怀疑他们是否不满怀王,有意争权。更甚者,怀疑楚怀王和周宁的身份是否是他们造假捏造。
想到今日项梁之举,范增又对项梁劝道:“如今灭秦是第一要事,武信君,人才要紧。”
项梁缓缓重重的点了点头。
人手不是猪蹄,亲手执刀斩下再从自己身上一点点掰开,对于连打架斗殴都没有经历过的周宁到底有些挑战,所以沐浴更衣后,她欲午睡歇息,却再三惊醒。
哑妪一边打扇,一边关切的看着她,对着外头指了指。
周宁把枕头垫在腰后坐起身来,摇了摇头,不能叫望,此事不能叫任何人知晓,她身为女子,女子柔弱,天生便会被人小瞧三分,若再仅仅因为持刀伤人便惊悸难眠,便更会被人轻视,而威信全无了。
乱世之中,她的柔弱或许能激起黑和望等人的怜惜和保护欲,但因怜惜而升起的保护,是强者可以随心随性自由收放的,而她,并不是那么乐观且被动的人。
所以周宁只是轻轻的阖上眸子,对哑妪也是对自己低声说道:“无事,习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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