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被撞击的声音巨大,城内的百姓也听见了,秦军败象已现,亢父城内人心惶惶。
城内的秦军不足,城中壮年男子皆于战前被紧急征召,故城内守军兵民夹杂,此时不知从哪一处传出话来,“周先生是秦吏出身,极爱民仁义,有古君子之风,所到之处秋毫不犯,还不如……”
“还不如降了他!”
话落,这民兵一刀砍了身旁背对着自己的秦兵。
“大哥你?”最初提议的人也诧异他下手这么快。
“帮秦军守城,便是守住了,咱们也迟早死在它的重苛严法下,咱们干什么为它拼命?没听楚军说吗?投降不杀!”那被叫大哥的人如是说道。
不知何时,他们身边聚集了一小伙民兵,有人问道:“若是那楚军骗人怎么办?前头楚军可没少屠城!”
那大哥一把抹掉额头上淌下的血雨,狠狠的道:“赌一把,替秦军战到最后,一定是个死,但是投降,咱们起码有一大半活命的机会,干了!”
“刺啦!”
那大哥撕掉自己左手衣袖,举拳高声呼吁道:“愿意跟我干的,以此为凭!”
生死之中,气氛很容易被带动,若能求生,谁愿意赴死,越来越多的刺啦声响起,亢父城彻底乱了。
北城门处,黑对彭越道:“可以了,咱们撤!”
彭越诧异的看他一眼,这次连鸽子都没有,他如何知道的?他听着南门那边沿着城墙依次传递过来的鼓声,前头战斗可还未停呢。
“城破啦?”彭越问道。
黑笑道:“也就这一时三刻的事了,先生有吩咐,城破之时即刻撤离。”
城破之后,还有极危险的巷战,此时便叫他撤退,必是早已在城内做好了安排。
彭越转头看向城墙之上,视力极好的他,没有漏看城头多了许多裸臂挥刀之人。
到底是八百年的底蕴,五十年的谋划啊。
彭越眯起眼睛,收回视线,对黑点头笑道:“好!”
然后命人打出撤退的旗语,鸣金收兵离去。
南门处,在内应外攻的情况下,亢父城门很快的被撞开攻破,楚军们一边大喊着,“周君有令,投降不杀!”一边如饿狼扑食般扑进城内。
曹咎第一个奔下将台,翻身上马,领兵赴城,其后是项庄。
周宁步下将台,血水瞬间漫延到她的鞋边,周宁冷声道:“着军纪官注意,进城士兵若有敢犯令者,斩!”
说完,周宁翻身上马,其后五百亲兵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
骏马疾驰溅起肉沫血点,城门处,大雨将城墙上的血污冲刷成一道红色的幕帘,周宁背脊挺直,不闪不避的任由那血水淋湿自己。
这是她攻下的第一个城池,往后……还会有很多个。
城破后,并没有发生楚军严阵以待的巷战,城里的百姓听到外头的喊声,心怕楚军将自己和秦军联系起来,老人和妇人们壮着胆子将埋伏在自己里巷的秦兵都杀了。
各里巷里门大开,以表投降之心。
周宁坐在马背上,前后左右皆有大军拥簇,道路两旁站满了降兵、和老幼妇孺,他们战战兢兢的看着她,此时她是决定他们生死命运的神。
哪怕她一早就放言投降不杀,他们却不敢以此诘问,叫她遵从承诺,只能卑微的、可怜的祈求她对他们抱有一点点善意。
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周宁的视线缓缓的扫过两侧,有人眼里全是恐惧和祈求,但有人和她对视时却是欢喜中夹杂着些许恐惧。
周宁的唇角慢慢牵起弧度,她对两旁的路人道:“今日风急雨骤,各位立于雨中,恐感染风寒,都各自回家,我既有言入城后秋毫不犯,自是依诺。”
“周君言:今日风急雨骤,各位……”
传信兵骑着骏马于队伍中前后奔走,将周宁所言大声的告知军士百姓。
亢父百姓的心安了。
攻城是难,这种难是可以肉眼可见、是可以衡量的,就像打破一个坚硬的乌龟壳,你能清楚的看到裂缝、看到机会。
但城后治理之难,却是瞧不见摸不着的,若想长治久安,便得小心谨慎的将原本打破的看不见的裂缝一条条修补完全。
初步安抚住亢父百姓,周宁带着喜等人直奔县衙。
着善治兵的项庄去布置城防,再处理这一战的功勋统计之事,又着曹咎去管理搬运粮食仓库,派人去给项梁报信,这才有功夫翻阅亢父的文书资料。
高问道:“黑和彭越就在北城门外不远,是否要召回城内。”
周宁的几个安排,几乎是将所有的大权和此战收获都交给了项庄和曹咎。
周宁摇头道:“不着急,等他们走了再说。”
高想问,先生怎知他们要走,但自从先生于兵事上心后,威势日重,不再事事与他们解说分析。总之先生所断绝不会错,他们听命就是了。
周宁又道:“哪怕他们把县衙和仓库搬空都不要紧,但都给我看牢了,绝对不许他们私闯民宅,滥抢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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