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本以为来弟怎么说都要送进镇才肯罢休的,可不想,就送到村头,就没有再送了。
周博道:“奶奶,伯父伯母,等明后年,我再与爹娘一起回来看你们。”
田光明颔首。刘氏则笑道:“行行行,等再回来时,伯母一定做了好吃的好好地招待你们。”周博笑着,又与招弟说了两句话。等目光移到来弟身上时,来弟却撇过头,“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赶紧上路。”
周博微笑着,前面的马夫才赶马。马车在轱辘轱辘的车轮神和嗒嗒的马蹄声中远去了。
来弟忽然抬脚追了上去,“等等。”家人也没谁阻拦,就那样的看着。
远远的,马车停下,周博的头探出车窗外来。来弟踮起脚尖。两人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嘀咕了一些什么,等得好一会儿,才终于看见马车离开了。
来弟站在那里看着。马车沿着下坡去了,在捡柴沟时看不见,只依稀能见声音,等了好一会儿,马车才驶出了丛山围着的捡柴沟,露在了眼前。远远的,就那样看着,知道车拐过一道弯,消失不见了,她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九月过去,冷冰冰的十月因为富贵的婚事,热腾了起来。
整个十月里,倒是十分的忙。
十月消逝,隆冬的十一月就来了。
“二妹,做什么呢!”屋外进来一俏丽的身影,身穿着碧绿的小袄,一张瓜子脸端着好看的笑容。
招弟赶紧站了起来,“大嫂,快,火炉边坐,这天怪冷的。”进来这人,就是大哥的新婚妻子,翠蓉。脾气是个好相与的。
翠蓉笑着坐下,“哟,我刚才在听着,不是还有别人吗?”
“大嫂说的是表嫂吧!刚走了。”招弟拿着火钳拨弄了一下炉子,让火烧得更加旺盛。
翠蓉搓了搓手,笑着道:“刚洗衣服回来,这手指头都僵的动不了了。”她看了一眼招弟手中的嫁衣,笑着:“二妹这手是个巧的。”眼睛里满满的艳羡。她打小就在饭庄里做事,手粗糙了不少,基本的针线活能行,但要是想绣出什么好看的花样来,却是困难的。
招弟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嫂子都不知道,我是绣了多长时间才这般模样,打年后没多久就开始,这年过去,就真正有一年了。”
翠蓉伸手过来,掀了掀嫁衣,眼睛里光闪闪的,“时间虽是长了点,但这嫁衣好看,却是值得的。”哪里像她出嫁时穿的那嫁衣,不提也罢。只要以后,日子过得高兴就好了,“这衣服,要不了多久,就要穿上身了吧!”
招弟脸羞羞的点点头。可不是,顶多两个月的时间了。两个月后,就要做新婚娘子了。
“二妹害羞了。”翠蓉乐了起来。
“嫂子可专门过来瞧我笑话的。”招弟笑着。嫂子虽是进门才一个月左右,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也知道,是个精明能干,性情温和的好姑娘。她极其喜欢的。想着大哥小时候那调皮劲儿,她不禁乐了起来。
“二妹笑什么?”
“嫂子可想知道大哥的趣事吗?”
翠蓉听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招弟笑出声来,“我给嫂子说了,回去和大哥躲被窝里时,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翠蓉点头再三保证,招弟这才开口说起了小时候,大哥常被教训的趣事来。
听了好久,翠蓉忽的问:“那你大哥,是什么时候懂事了?”
“那年大雪,二叔赶马时出了事。”招弟叹息一声说着,“打那过后,那个调皮捣蛋的大哥,就慢慢的懂事乖巧了,每日里,顶着烈日下地,也再是不说苦了……所以嫂子,以后可一定要多心疼大哥哦!”
她心微微的酸了一下。
翠蓉方才被逗得开心不已,听了这话过后,却忽地静了下来,眼睛里,有什么光闪过。
又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翠蓉笑呵呵道:“我得赶紧家去了,等会儿爹娘他们就放活了。”招弟点点头,看着翠蓉急匆匆的出去了。
她也忙站起来,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进厨房张罗午饭。娘去了大姨家,还得明天才能回来,家里做饭的活,也就只有搁在她的身上了。
用午饭时,来弟嘟哝着说:“二姐的厨艺也比以前好了。”
招弟毫不谦虚的应承了下来,却道:“二姐的厨艺好了,就是不知道三妹的厨艺怎么样,还等两个月,就得你做饭了。”
来弟听得撇嘴,“还有娘呢!”
招弟知道三妹是不想学做饭的,连绣活都是被逼无奈,才学了一些。不过她瞧着就生气,要是她有三妹那绣活的潜质,也不至于一套嫁衣都绣的那么久啊!
哎!这人,还真是有天分之说的,有些事,可羡慕不来啊!
下午,招弟去地里摘了白萝卜回来,顺道的去大姐那里看了一下。大姐的待产期倒是近了,也就她成亲的那几天……因为大姐如今身子重了,连大姐夫都没在镇上了,只是每隔两天才去镇上一趟,其他时间,都呆在家里照照看着大姐。
招弟过去时,大姐夫不知道讲了什么笑话,逗得大姐哈哈的笑个不停。见她过来,才稍稍的“收敛”了一下。
蔡卓越退了出去。
招弟拉着得弟的手,笑了起来,“瞧大姐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快说说,大姐夫都给讲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得弟笑着:“哪里有什么笑话。”怀孕中的女子,笑容都越发的好看了。
两姐妹絮絮叨叨的说着。得弟忽地道:“对了,二妹,眼看着婚期就要近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招弟挑挑眉,笑道:“怎么,大姐想送我礼物?”
得弟笑笑,“难道不许?”
招弟故作思量,托着下巴细细的想。半响她才道:“礼物我倒是想要的,本还打算让大姐帮忙绣个鸳鸯戏水的棉被,可如今你不是有身孕?要是我敢劳烦你,大姐夫肯定恨得我以后再也不踏进这个门了。”
“你这话……”得弟瞪她一眼,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招弟伸手去扶,她摆着手道:“可没那么娇贵……你跟我过来。”
走到另一件屋子里,招弟看见那竟立着一个双折的折叠屏风。上面的绣着的山水画,也是活灵活现的。招弟走过去,欣喜的伸手去触摸。
得弟瞧着她喜欢,笑着道:“以前没绣过这个,还是卓越在镇上哪回了样本来,我才开始绣的……本打算给你绣个五折的,可哪知道,就怀孕了。”她压低声音,“这第二折怀孕那会儿还没绣完,可是我偷偷绣的,没敢让娘知道。”
招弟眨巴着双眼,竟想不到素来温婉的大姐倒是为了她敢这样……
得弟道:“这屏风也是你姐夫亲自做的。”
招弟喜得很。嘴巴笑着都合不拢了。绕过屏风,后面有一个梳妆台,古典的模样,雕花钻刻,十分好看。最关键的是,梳妆台上还镶嵌了一块透明的玻璃镜子。这会儿,用的都是磨得亮蹭蹭的铜镜。效果是怎么都抵不上玻璃镜子的。
头从屏风后面探了出来,“大姐,这梳妆台也是送给我的?”
“喜欢吗?”得弟笑着,走到了屏风后面,指着镜子,笑道:“这东西还是你姐夫给商人换来的,说是舶来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我瞧着,这镜子倒是清晰的很。人站跟前,看得清清楚楚。”
招弟心里暖暖的。也不知道大姐夫和大姐两人为了这东西,费了多少心思。她提起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子。小小的盒子,精致玲珑,一面吊着三个深色小铜环。拉开,三个小小的抽屉。
脸上掩饰不住喜色。
招弟笑道:“大姐和大姐夫给了我这些,怕是有麻烦了。”
刚进屋的蔡卓越听见,略微疑惑,“这话?”
得弟倒是先笑了起来,“二妹说的是三妹那里,如果以后我们不花更多心思,三妹指不定说什么呢!”招弟笑了起来,连连点头。
蔡卓越笑着,“这个没事,还有两年,能准备呢!”
招弟挽着得弟的手,笑着说了出来,“我们这是跟着大姐沾光呢!”
得弟瞪她一眼,“我可都是第一次见着这镜子呢!本以为有我的份儿,问了才知道,就这么一块镜子。”
招弟听得更乐呵了。
等得第二日,晚些时候,招弟叫了爹过来,再喊了三叔和富贵,才一起把梳妆台小心翼翼的抬回了屋子。
果然,如两姐妹料想一般,来弟看着那镜子中,明艳动人的自个儿时,就叫嚷着,怎么也要一块。卓越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下来,改明儿,再有了这东西,一定给她留着。
来弟本是不愿意。招弟却一句就堵住了她的嘴,“三妹,我成亲,大姐送了这礼物,你就没表示?”
来弟悻悻地闭上了嘴。瞧着众人看着自个儿,硬着头皮道:“我的钱全部投在池塘里,又不懂绣活……二姐实在是想要礼物,我……我拿不出来。”吞吞吐吐的说着,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好了,我不要镜子便是了。”来弟撇嘴说着,“不过大姐夫你可一定记着,改明儿等我嫁人,你也一定要送我这东西。”
刘氏笑着道:“一个女娃,整日里把嫁人两字挂嘴边,也不知羞不羞!”
来弟腰杆一挺,“有什么好羞的,做女子的,都有这么一遭呢!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一句话,倒是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给逗乐了起来。来弟却仍是不在乎的,伸手摸了摸那清晰映着人儿的镜子,不禁称奇。
其实,招弟对那镜子的喜爱倒是没多少,反而更加喜欢的是屏风和那小巧的首饰盒子。厚重而典雅。
别说是来弟,就连黄土已埋到脖子的张氏都道:“活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着这稀奇的玩意呢!”
来弟笑着道:“奶奶,您放心,等我以后挣了大钱,我带你出去,看更多的稀奇玩意。”
招弟抿唇微笑。
“瞧瞧,这话怎么听着倒像是该宝弟说着的……”张氏笑得乐呵了起来,“不过三妹这话可搁在这里了,等挣了钱,一定得带我出去瞧瞧才是哦!”
来弟连连点头。宝弟则是道:“三姐,你就养个鱼,能挣多少钱?”
两姐弟又是一言不合,闹了起来。
刘氏连忙拉住来弟,“你们给我仔细点,要闹出去闹,可别把你们大姐精心准备的,都给弄坏了。”
好不容易,才让宝弟和来弟给安静了下来。
晚上洗漱的时候,田光明问:“大姐那边?”
刘氏叹息一声,“大姐病好了一些,养些日子,也就没什么了。”
“如果有需要的,能帮忙就帮。”田光明说。
刘氏点点头,“我知道。”倒是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缠了,问:“今年家里还熏腊肉吗?如果要的话,等早些时候准备,下个月,怕是要忙了。”虽说嫁妆这些也置办了不少,但总归有事情要忙的。又要过年,一时,怕是也忙得停不下来。
“今年,少熏的腊肉,到时候别又吃不完,搁久了,总觉得差味道……对了,去年二妹说的那香肠倒是可以多准备一些的。”田光明道。
刘氏撇嘴,“每次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得轻巧。”
“这不是你自个儿要问的吗?我说了,倒是我不是了。”田光明一脸无奈。看了看娘,再看看几个儿女,都一双大眼盯着自个儿。脸倒是不争气的红了红。
招弟瞧着爹娘斗嘴的情景,忍住没笑出来。
等用了饭,回屋子休息去。招弟把嫁衣拿出来,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差不多就这两天能绣好。她得加把劲儿才行。
收了线。把嫁衣叠好放进柜子里,出门,却瞧着爹娘的房间灯还亮着。隐隐的,还能听见说话声。招弟凑过去一些,细细听着。
“别绣了,歇息吧!”田光明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还在灰暗灯光下,刘氏把绣活拿的离眼睛很近很近。早些年,因为填补家当,没日没夜的绣东西早已伤了眼。心忍不住缩了一下。
“你睡,马上就好了。”刘氏头也没有抬,一针引了过来,仔细瞧了瞧,又按了按才穿了过去。眼里大不如前了啊!记得以前,就那样一针直接穿过去……
“像你这样,二妹出嫁了,又该给三妹置办了。”田光明下床趿上鞋,走了过来,看了看暖炉里的火,轻轻地拨动着。
“我这做娘的,绣一套床上用品,也不是什么难事。”刘氏的动作这才停下来,抬起头笑了笑。田光明看着那习惯性眯着的眼,伸手过去,帮忙给她揉着太阳穴。
“你白日里已劳作了一日,很累了,去休息。”刘氏拍了拍田光明的手,缓缓地说着。
田光明轻轻地揉了片刻,动作才停了下来,“没事的,我等你。唠唠嗑,也热闹一点。”
刘氏看他一眼,笑出声。
招弟转身走的远了,听不清楚了。冬日的夜,寒风呼啦啦的吹着。她拢了拢衣服,倒是一点不觉得寒冷了。从茅房回来,爹娘的房间里,仍旧亮着灯。回了房,熄灯就上床了。
黑黢黢的夜里,招弟睁大双眼,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怎么了,翻来覆去,久久的都睡不着。她知道,自个儿已做好了准备。准备当新娘子了。
新娘子。想着这三个字,招弟笑了。活了两世,第一次嫁人,原来是这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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