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眼角眉梢尽是欢悦的神情:“奴婢得娘娘恩赐如此,心中有愧,不能于宫中常伴娘娘。”
“你放心,木槿、木棉与丁香也有了不少历练,不会多有差池。”朱成璧正絮絮说着,却见木棉一脸惨白地进来,惶急与恐慌毕现:“娘娘,大事不好了!”
木棉带来的消息震住了殿中所有的人,犹如晴天霹雳,昨天夜晚萧竹筠府中突发大火,萧府上下无一幸免。
朱成璧木然地看着手中的婚服,斑斓华贵的茜素红一分一分灰败下去,连翘凄厉地呼喊了一声,便提起裙裾向外奔去,木棉等一众宫人慌忙拉住她,木棉哭喊道:“姐姐,你醒醒,他已经走了,已经不在了。”连翘极尽全力地挣扎着,面容从惨白里透出一抹奇异的青红交加,连翘目次欲裂,凄厉的声音破碎而揪心:“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朱成璧只感觉无数的呼喝声在耳畔响起,好像有数不清的飞虫没头没脑地冲了过来,扑腾着灰蒙蒙的翅膀,发出嘈杂而胡乱的声音。
眼见连翘力气极大,已经快要挣脱几名宫人,她的发鬓蓬乱、那只新近赏自琳妃的翠竹攒青翘簪子猛地从她云鬓之上滑落,在连翘的脸颊边划下一道口子,刺眼的血红色便殷殷渗了出来,真是触目惊心!
朱成璧猛地一怔,方才回过神来,抑制住心头的惊恐与惶然,大声吩咐道:“拉住她!侍卫!侍卫!”
连翘的半边脸颊被可怖的鲜血肆意蔓延,宛如盛开的芍药花钿,一路扭曲的从云鬓开到脖颈,直到那身月白色开满大朵大朵青翘与翠竹花瓣的霓裳裙裾染上一点一点的鲜血。
朱成璧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连翘的肩膀:“连翘!”朱成璧拿出了浑身的力气,只觉得声音震得自己耳膜生疼,“他走了!他不会回来了!”
连翘突然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着琳妃,松乱的长发堆砌在她柔弱的肩膀上,额前的一缕刘海则湿漉漉地糊在脸颊上,汗水并着血水一起滚落下去,那道伤口显得异常诡异可怖。
“他走了。”连翘喃喃自语,“他不会回来了。”连翘慢慢抬起脸来,目光凄迷地看向殿外的太阳,十月的阳光,已经远不如六七月的来得火热耀眼,“是啊,他走了,我怎么还在这里呢?”
连翘软软地倒了下去,朱成璧一壁慌乱地抓住她的双臂,一壁大声喊道:“去叫梁太医!梁太医!”
猛地转眼,视线的角落,木槿正默默地站在那里,琳妃一愣,木槿已经勉强扶着墙壁慢慢走过来,那样慢,仿佛赌上了所有的青春少艾却又一无所得,枯败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机,琳妃看着木槿,只觉得时间那样长,长得似乎辨不清眼前的女子,是否是九年前那个木槿,那个时候,她还那样小,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初到德阳殿叩见自己,连手都不知道如何放,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在最最美好的韶华年光,爱慕一个男子八年,到头来,连一句话都再也说不上了。
朱成璧心里一阵一阵地疼痛,突然怨恨自己,当初生生切断了木槿对萧竹筠的爱慕,如果当初自己能让木槿去见他一面,哪怕只是一面,木槿都不会抱憾终身。
“娘娘。”木槿机械似的开口,“奴婢连一丝念想都没了。”木槿苍白无神的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阴霾,那样浓密,连眼神也虚浮飘渺起来,“再也没有了。”
语毕,木槿的身体犹如寒冬被吹落枝头的最后一片落叶,缓缓地向后躺倒,她的身后,德阳殿恢弘的鎏金朱漆大门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仿佛噬人的鬼魅。
梁太医来的时候,朱成璧正愣愣地坐在贵妃榻上发呆,德阳殿的时光那样漫长,朱成璧以为总能看到明媚的日光洒落一地的金黄,实际上,长日漫漫、星夜斗转,日子久了,每一寸日光都像小小的爬虫,缓缓地吞噬着岁月的余量。
梁太医微微叹气,道:“连翘姑姑是急血攻心所致,微臣已经给姑姑服了安神汤,此刻姑姑已经歇下了,至于脸上的伤,需要好好调理方才不会留下疤痕,但是,姑姑的嗓子似乎受损颇重。”梁太医略略迟疑,“若不能好好调理,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朱成璧望着不远处的湘妃竹只是出神,却听梁太医说道:“至于木槿姑姑,虽然也是伤心过了,但不比连翘姑姑已经发泄过一通,如此闷在心里,只怕长久下去,比连翘姑姑还要严重。”梁太医见琳妃已然没有反应,不禁声调高了一高,“娘娘?”
朱成璧缓缓转首,望着梁太医,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骁骑营的朱祈祯是本宫的远房侄子,听闻最近染了风寒,一直未愈,梁大人去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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