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的脸上透出未曾掩盖的紧张,急道:“娘娘,不好了!韩婕妤要生产了,难……难产!”
韩婕妤已有八个多月的身孕,按道理说,日日在长信宫安胎、也极少有人去拜访,就连博陵侯兵困京城也是瞒住了消息故意不让长信宫与月影台知晓,为的就是保证韩婕妤与陈小媛胎位康健。
木棉看出琳妃的疑惑,低低道:“奴婢打听过了,似乎有人把博陵侯围城的消息故意透露给了韩婕妤。”
朱成璧奇道:“博陵侯已经入京请罪,更何况……”一语未必,朱成璧陡然明白,要让韩婕妤胎动,是不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统统描述一遍,只要拿捏恰当、适可而止便足够了。原来如此,只怕韩婕妤到现在都以为十万兵马还在围困京城,这样狠毒的心思,会是谁?玉厄夫人自是自顾不暇,难道会是皇后吗?
于是匆匆备下轿撵,一路赶去了长信宫。
到了长信宫外,却见帝后二人已在这里,连宜妃、和妃与密贵嫔等妃嫔都来了,只不见舒贵妃与玉厄夫人的身影。
朱成璧忙向皇帝与皇后请安,问道:“韩婕妤如今怎么样了?”
皇后摇一摇头:“徐太医来回过了,胎位不正,孩子是横着的。”
朱成璧听得殿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撕心裂肺的哀嚎,终是有些不忍:“韩婕妤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动了胎气?”
皇后冷冷看了密贵嫔一眼:“密贵嫔,自己说罢。”
朱成璧此时方才注意到密贵嫔被佩云牢牢搀住,面色惶恐不安,不禁疑惑道:“难道是妹妹差人告诉韩婕妤博陵侯围城之事的?”
密贵嫔连忙分辩道:“不是的,嫔妾是担心韩婕妤不知道博陵侯已然铲除谋逆者、入京请罪,所以才差了宫女告诉她。嫔妾只是希望她安心,谁知话才说了一半,她就晕过去了……”
弈澹勃然大怒:“朕早就说过,关于博陵侯的事情,决不能透露给长信宫与月影台半个字!你自作主张告诉韩婕妤到底意在何为!”
密贵嫔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花容失色、颤着嗓音道:“嫔妾是怕韩婕妤自己知道,韩婕妤素来耳聪目明……”
“够了!”弈澹怒斥道,“有意无意,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皇嗣有误,朕拿你是问!”
密贵嫔又急又气,几乎要哭出来:“皇上是认为臣妾故意害韩婕妤胎动难产吗?臣妾与她无冤无仇,何苦去害她的孩子!臣妾也曾经失去过孩子,物伤其类,臣妾怎会做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来!”
一语未必,密贵嫔已是泪水涟涟,又慌乱摘下头上的珠钗,伏地痛哭,“皇上!您要赐死臣妾便赐死罢!臣妾日日夜夜都能梦见自己尚未谋世的孩子啼哭不已,他才五个月大,还是个男婴啊!”
弈澹微微一愣,无限酸楚的气息在他脸上弥漫,嘴唇微微翕动,良久,终是悠长地叹息道:“你既知道韩婕妤月数已高,就不该自作主张生出这事来,罢了,你那传话的宫女便打发了去浣衣局,你自己也回去罢。”
朱成璧心中暗暗叹息,看着佩云搀扶着密贵嫔一步一步地离去,低低抽泣的声音逐渐远去,唯见其萧索的背影。密贵嫔是否真的会传话尚且不得而知,不过,如果真能达到目的,韩婕妤一尸两命、密贵嫔恐怕也逃不了责罚,那么,谁最得意?
朱成璧深吸一口气,却见皇后冷眼看着密贵嫔离去的背影,心中洞然开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么。朱成璧按下心头的冷笑,觑一眼皇后端肃的容颜,那么,殊不知黄雀身后,还会不会有苍鹰盘旋?
韩婕妤的生产颇为艰难,足足耗上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到底是她命大,终究把孩子生了下来,是皇帝的第八子。
弈澹听闻消息,一下了早朝便匆匆往长信宫奔来,爱怜地抱着怀中小小的生命,韩婕妤虚弱地不成样子,却挣扎地道:“请皇上赐名罢。”
弈澹微微思索,徐徐道:“大周尚水,这孩子生的唇红面白,便叫玄浄如何?”
韩婕妤喜不自胜:“多谢皇上!”
“你也该晋晋位分了,记得当年朕初见你,赞你‘一颦一笑,尽态极妍’,所以赐了你‘妍’这个封号,如今你晋为贵嫔,便沿用这个封号吧。”弈澹温柔地一吻妍贵嫔的额头,“你也累了,便先好好养着几日,等你出了月子,便行册封之礼。”
妍贵嫔的脸上泛出一层红晕:“谢皇上关怀。”语毕似有所思,又道,“那密贵嫔皇上如何处置?”
弈澹淡淡道:“她好心办坏事,朕已经打发了那个传话的宫女去了浣衣局,兰林殿上下罚俸半年以示惩戒,密贵嫔则禁足三个月。”
妍贵嫔听得只是禁足和罚俸,纵然心中大恨,也是无法子,只是暗暗咬牙,母凭子贵,如今自己已经是正三品的贵嫔、与她密贵嫔平起平坐,将来若能封妃必定要将她好好折辱一番才算,如此想着,便也暂且按下心头的恨,顺势轻轻靠在弈澹的怀中,抚摸着玄浄小小的额头,心思转动如轮,从此之后,这个孩子便是自己一生的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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