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夫人,老身没用……就听见‘车’和‘火’两个字……”
桑夫人不信:“一个‘好’字也没听见?”她急了:“街上那么多人,随便说句话都能有个‘好’字,怎么偏你听不见!”
张婆子更抬不起头来,桑夫人兀自哭泣,捶胸顿足了一阵,把眼泪揩净:“罢了,都是天意,准备后事吧。”
这一整天张婆子就张罗着买棺材扎白纸,扯白布糊白幡,一直忙到日头西斜;桑夫人一个人在堂屋里空坐,捻着佛珠,等她的独生儿子断气;桑莲城半死不活躺着,扎成一束的长发斜耷在枕头上,惨白的亵衣衬出一脸死色。
夜半时分,万家沉眠,天上月光皎洁,枝头乌鸦和秋虫低鸣唱和,架子床上似有若无吹过一缕细风,桑莲城皱着眉,翻了个身,右手五个指头轻轻搭在床边。
“桑相公……桑相公!”
有谁在耳边叫喊,桑莲城不耐烦地睁开眼,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三个书吏打扮的家伙站在床前:“桑相公快起来收拾一下,考官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到“考官”二字,桑莲城强撑着清醒过来,揉眼一看,三个书吏一老二少,都穿着墨黑的大袍子,头戴黑纱冠,可能是深夜的缘故,显得脸色苍白。他颇为费力地坐起身,呼呼喘着大气:“小生大病一场,竟把考试忘了,失礼失礼!”
领头的老吏上前一步扶住他:“现在赶去还来得及,相公快随我们走吧。”
桑莲城一着急,呼啦一下站起来,匆忙穿好衣服拿上东西,被书吏们簇拥着往外走,刚踏出房门他想起来:“哎呀,还没去和母亲告辞……”
两个小吏一左一右拽住他:“来不及了,相公考完试回来再和老夫人禀报不迟!”
他就这么被推推搡搡着出了家门,可能病还没好的缘故,他一脚深一脚浅,脑袋昏昏沉沉,回头想看一眼家门,却只剩下一片漆黑在背后,连来路都看不清了。
老吏提着灯笼在前头领路,两个小吏搀着他走得飞快,慢慢地,桑莲城觉得腿脚有劲了,身上也轻松起来,这时候再看四周,朗月疏星,银河流光,路两旁古树参天,远近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唰啦啦,唰啦啦,不是风吹枝头的声音,倒像是海浪声。
桑莲城惊诧:“我们也就走了一里多路,怎么到海边了!”
左边的小吏说:“相公,来不及了,我们抄了近路。”
“哦……”他点点头,又摇头:“不对,从我家到科场就没有树林,也没有海。”
右边的小吏说:“相公,那不是海,是一个大湖。”
桑莲城正要争辩他家附近也没有湖,右边的树林里突然掠过一个人影,嘻嘻地笑着,像是少女的声音:“相公停一停呀!”
不等桑莲城开口,老吏猛回过头来,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边小吏晃晃脑袋:“这条路果然不太平。”桑莲城瞪他,那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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