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爹爹来了,你还在这里装神弄鬼挺尸做什么?也不与爹爹见礼说话,真踏实作个起不来的痨病鬼么?”
高玉听了高俅的斥骂,立刻一掀被子,腾地一下翻身坐起来,张开两只手臂一把抱住高俅扎着玉带的腰,一张雪白的脸紧贴在他的锦袍上,哀嚎道:“爹爹,你快快救我!儿子要没命了!”
高俅噗嗤一笑,道:“谁要害你来?是有人谋财害命,还是贼人栽赃陷害于你?你万事都和爹爹说,爹爹自行文发去开封府交待!”
高玉张大了口愕然片刻,这才嚎啕道:“爹爹你又耍我!你明知我是看上林冲,百计不能得他,这才病倒在床上,哪有什么旁人要害我?就算旁人有意图谋,也得畏惧爹爹的权势,遮天大伞下我怕什么来?只是有求不能得,人生一大苦也!”
高俅坐在床上,缓缓地道:“终于说出实话来,这几天装神弄鬼好不磨人,你不肯直言,看来还有三分羞耻之心。林冲是个男子,你为了他寻死觅活,好不招人耻笑!虽然说‘抢男霸女’,终究霸女的时候多,抢男的时候少,一个硬邦邦的男人能有多少滋味?他又是个禁军教头,不比平头百姓,若是你看上个卖货的、读书的,悄悄运了来府里倒也使得,过些日子弄够了再给些银钱打发回去,似林冲那人却怎么摆弄?你这头小鹿还想压老虎?只怕他一瞪眼,便吓软了你的!”
高玉钻在父亲怀里不住拱来拱去,撒赖道:“爹爹,万事休说,我就是要林冲!他敢瞪我,我就把他的眼睛蒙上,他敢咬我,我便把他的嘴堵上,若是敢挣扎,四肢便都拴在床上,他还能怎的?爹,我整天想着那威武汉子,心中好不火热,若再不能成事,我的骨头就要被烧化了!那林冲就在您手里掐着,只要您动手,还不是手到擒来?您就帮儿子一把,将他放到我的床上,我但能和他过一夜,也是偿了平生夙愿,这一世也不白活了!否则儿子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高俅微微一笑,道:“你的平生夙愿可真多,我记得两个月前刚了却一件的。你只一味逞性,浑不顾他人死活,我看那林冲倒是个好的,做事精细谨慎,本事又不差,这些个教头里面他乃是数得着的人物,难道只为了你欲火焚身,便要摧折了他?上只因要回护藤萝,倒伤了紫荆树。”
高玉一听有门儿,一条细长身子在高俅怀里又拧又扭,如同绞股的麻糖一般,连声叫道:“儿子哪里会伤了他?只不过要他陪睡罢了,这也值得多说?他和谁睡觉不是睡,偏偏和我睡倒像是损伤了他似的!我又没说不让他当教头,他要干什么只管干去,回头爹爹再升他的官职,升作个总教头罢了,又耽搁他什么?好像让他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高俅噗嗤乐了出来,指点着他的额头,道:“我把你个不学无术的,凡事看得恁地容易,合着夜间你用小棍儿戳林冲的屁股,白天再让他拿着棍子给军汉们演练,倒是两不耽误!天黑后要他委曲求全,天亮了再重当一条好汉,你当林冲是演戏的,可能够马上变脸!林冲那人虽有一腔抱负,却只肯直中取,不肯曲中求,他若是贪慕富贵倒是好办了,让老侯说与他听,他自然应承,现在这样可是为难,难道只为了你的私心,便要罔顾国法?可惜了林冲啊!”
高玉见父亲眼看着松动了,便搂着父亲的颈子愈发撒娇耍赖,道:“他有何可惜之处?又不是什么‘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不过是个枪棒教头罢了,爹爹哪里寻不出这么个人来?我看街边上多有人卖解,一条花棒使得也好看,爹爹若缺人教枪棒,便唤了那起人来好了,就让林冲一心伺候我!”
高俅更乐,道:“你把军营里的事当做什么?随便一个卖艺之人花里胡哨怎能和林冲相比!罢了,我虽可惜林冲,但谁让你是我的儿子,总不能让你白白想死了他。莫在我身上再蹭了,弄得我一身鼻涕眼泪。”
高玉立刻蹦了起来,破涕为笑道:“您可真是我的好爹爹!爹自然要为着儿子,若那林冲是您的儿子,您也就不帮着我得他了!爹爹赶快,儿子等不及了!”
高俅笑着对侯都管说:“让那两个小子进来吧,这种事还真少不了他们。”
林冲在陆虞候家门前一连寻了三日,连一只老鼠都没逮到,一股气便也懈怠了,想到那日智深恼恨离去,心中放不下这个兄长,便出城去找鲁智深叙话。两人在菜园子里铺上酒菜,一边吃酒一边讲论武艺,谈得高兴了,便轮番施展器械拳脚,各自进益不少。林冲是好武之人,每日演练武艺倒觉得心胸开阔起来,把之前那件事都放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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