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昌被王述之气得面色铁青,下朝回到东宫,立刻将韩经义叫到跟前,压着怒气来回踱步半晌,越想越是心惊,敲了敲手心,转身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何时走漏的风声?为何王氏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韩经义到底年纪大一些,虽心中惴惴,容色却比他镇定许多,拱手回到:“如今不是探究原因的时候,太子殿下应即刻想法子应对才是。”
“呃……没错!”司马昌恍然点头,又想了想,忧虑道,“吏部尚书虽并非王氏心腹,可与孤也不甚亲厚,此事交由吏部,恐怕我们很难全身而退。”
韩经义捻着胡须沉吟:“皇上有意偏袒殿下,此事原本胜算极大,可如今被王氏反咬一口,事迹败露,皇上必定因为殿下蒙蔽圣听而心生不悦,为今之计,只能靠我们自己力挽狂澜了。”
太子朝他看了看,眼底一亮,面露喜色,急忙道:“韩大人,此事若能力挽狂澜再好不过,若不能,还请韩大人替孤一力承担下来!”
韩经义听得一颗心差点蹦出嗓子眼,胡子狠狠颤了颤,又不敢反驳,不由面露难色。
太子见他犹豫,心中不悦,面上却异常诚恳:“只有孤全身而退,才可获得父皇信任,届时孤必会力保你平安无事!再者说,父皇如今忌惮王氏,必不会叫他们得逞,顶多问你一个办案不严的罪,就算是将你降职,往后孤也会再想法子将你提拔上来。韩大人尽管放心!”
韩经义虽心中愤懑,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如今已然被王氏盯上,他若不将这担子担下来,届时受罚的将会是太子,而自己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不答应也得答应,倒不如爽快一些,韩经义露出笑容,急忙应承。
而此时,王述之也已回到丞相府,却不换朝服,不入门槛,直直站在院子里举目叹息。
司马嵘见他满脸愁绪,心中微微一紧,走过去问道:“丞相怎么了?可是贺礼一案出了岔子?”
“唉……那倒不是。”
司马嵘一颗心落进肚子,随即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这么故弄玄虚,究竟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王述之再次长叹,望着屋顶:“皇上今日怕是气坏了,将我丞相府屋宅漏雨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眼下我又不敢私自找人修葺,看来今晚当真要挨冻了,真是自作孽啊!”
司马嵘:“……”
当晚,王述之坚持要入那破顶的内室歇息,亭台楼阁吓得够呛,纷纷出言相劝:“如今天寒,丞相千万要爱惜身子,不妨先去偏室将就将就。”说着就要去替他收拾床榻。
王述之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笑道:“哎,不就是破了几个窟窿么?住得了琼楼玉宇,亦住得了茅舍草屋,能奢能简方为大丈夫。难得幕天席地,可赏风烛,可观星辰,岂不是妙哉?你们不要扰了我的雅兴。”
亭台楼阁欲哭无泪,只好替他多添被褥,生怕他冷着冻着。
半夜,司马嵘睡得迷糊之际,隐约听到屋檐上敲起了雨点,猛地清醒过来,起身借着昏暗的夜色可以看到窗外一片修竹的影子正随风摇摆,发出沙沙声响。
白日晴好,想不到夜里竟起了风雨。
司马嵘愣了片刻,心中一紧,披衣下榻,摸着黑匆匆忙忙打开门跑出去,让骤起的冷风灌入衣襟,不由打了个寒颤,脚下却半步未停。
行到拐角处,地上忽现微光,冷不丁一道人影走出来,司马嵘尚未来得及刹住脚步,直直与来人撞在一处,接着便听到“噗”一声轻响,来人提在手中的灯笼摔在地上。
司马嵘肩上一紧,抬眼直直撞进王述之含笑的瞳眸深处,只一晃神的功夫,地上的灯笼让雨水浇灭,面前那张脸瞬间陷入黑暗中。
“跑这么急做什么?”
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司马嵘堪堪回神,想退后半步,却发现肩头让他双手按着,动弹不得。
王述之轻轻一笑:“可是担心我,特地跑过来瞧瞧的?”
“是,属下听外面起了风雨,想起丞相屋顶有两个窟窿正对床榻,便有些担心。”拐角处冷风更甚,司马嵘拢着衣襟的双手微微紧了紧,抬起双眸,借着夜色只见到不甚清晰的轮廓。
王述之没料到他应得如此爽快,倒是微微惊讶了一番,随即笑吟吟道:“我那床榻淋了雨,眼下被褥皆不能用了。”
司马嵘听得一愣,不明白他怎么到自己这里来了,问道:“亭台楼阁可曾替丞相打扫拾掇偏室?”
“我打发他们歇息去了,明日再收拾也不迟。”王述之松开他的肩膀,俯身拾起地上的灯笼,笑道,“今晚我先在你这里住一晚罢。”
司马嵘眨眨眼,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王述之语带庆幸:“幸亏给你单独辟了住处,不然我今晚怕是要无处可去。”
横竖整个丞相府都是他的,司马嵘见他连个商量的语气都没有,无奈地沉默了片刻,含糊应道:“那委屈丞相将就一晚了。”
王述之顿时笑起来,一手按在他肩上将他转过身去,掌心紧了紧:“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出来得急。”司马嵘望着长廊尽头,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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