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床半个月……虽不知这辈子是否还会与上辈子一样,但终归值得一试。
司马嵘迅速思量一番,转头看向王述之,正要开口,却发觉他已半晌未曾出声,神色也有几分怔愣,不由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丞相?”
王述之猛地回神,看向他:“嗯?”
司马嵘看着他:“你怎么了?”
王述之顿了顿,叹道:“高门名士都对五石散趋之若鹜,却始终不肯承认,这是害人之物。当年我父亲便是因服用过量五石散,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
司马嵘见他神色怅然,心口蓦地抽紧,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体会父子之情,却在这一刻莫名心生感触,搭在案几上的手下意识朝他伸过去,在即将握住他的手时猛然回过神来,又急忙收回。
王述之并未察觉,只是见他眼底流露出几分关切,忍不住笑起来:“晏清,你在关心我?”
司马嵘面上闪过狼狈之色,并未作答。
王述之却看得动容起来,探身将他的手握住,凑近他又问了一遍:“你在关心我?”
司马嵘见他与自己靠得极近,眸中有片刻恍惚,忙定了定神:“丞相应当知晓,服了五石散的人一旦发病,后面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王述之苦笑:“我自然知晓,且发病时日会愈来愈长。”
司马嵘点头:“这么说来,皇上恐怕不久以后还会再病倒一次,而且不止两三日。”
王述之听出他有弦外之意,正色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寻个借口让太子离开京城。”
王述之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地露出笑意:“眼下正巧有个机会。”
翌日,在王述之的暗中授意下,一连好几位大臣上书提及南方水患,说太子应当前去督促赈灾事宜,好替皇上分忧。
太子正是谨言慎行之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对这些事唯恐避之不及,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给自己带来祸患,可皇帝正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本来还有些犹豫,结果一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模样,顿时就心生不快,很快就将奏折批了。
谢卓北上抗敌,太子南下赈灾,皇上又极少露面。如此一来,王述之扛下一大堆事务,虽然肩上的胆子重了,却比以往自在许多,不必日日早起上朝,暂时也不用担心谁算计自己,一得闲,心思便拴在司马嵘身上解不开了。
“晏清,近日累得很,我们也许久不曾游秦淮河了,晚上你陪我去?”
司马嵘见他殷殷地看着自己,那双幽邃的黑眸似深藏漩涡,对视久了,便有些失神,竟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王述之心绪畅快了一整日,夜色临近时带着他去了画舫,如今天气炎热,入夜后让凉风一吹,只觉得异常舒适,再加之秦淮河两畔碧叶连天,间或点缀着粉色的荷花,清香四溢,的确叫人神清气爽。
纱帘内燃着驱蚊香炉,熏烟在朦胧的灯火下极尽缥缈,王述之将酒盏递到司马嵘嘴边,低声道:“这是我特地命人做的桃花酿,酒味极淡,与白水无异,一小口不会醉的。”
司马嵘抬眼,看着他浅笑又期待的模样,眼前一阵涟漪荡漾开来,还没喝就蒙上几分醉意。
王述之见他不动,便将酒盏放下,无奈轻叹:“本想骗你喝醉,好叫你酒后吐真言,可又突然想起,你上回喝醉了可是咬紧牙关半声都未吭。唉……还是算了!”
司马嵘愣了一下:“丞相想问什么?”
王述之支着额想了想,起身坐到他旁边:“晏清,你的仇报完了么?”
司马嵘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再次一愣,摇了摇头。
“我猜也是如此,不然你不会想法子继续算计太子。”王述之饮一口酒,抬手将他搂住,含笑看着他,“我原本以为你的仇人在庾氏家族中,想着庾茂失势,庾氏一蹶不振,眼看着不成气候了,你也该大仇得报了,如今看来,竟是太子本人?”
司马嵘只好含糊着点头:“太子为庾氏主心骨,自然要算计完太子才能大仇得报。”
“庾氏与你有何仇怨?”
司马嵘耳中听着蛙鸣声,抬眼便看见纱幔在清风中缓缓摆动,心弦蓦地松弛下来,低声道:“我母亲被他们害死,我也差点被他们害死,家破人亡的仇恨,自然要他们整个庾氏来偿还。”
王述之未听他提及父亲,心中滑过一丝诧异,想了想,终究未开口相问,只是手臂一收,将他揽在胸前,笑道:“太子仇家众多,夏知章算一个,你算一个,我也勉强算,再加上明里暗里等着落井下石的,他们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司马嵘被迫靠着他胸膛,感受到他胸口轻微的震颤,脸侧忽然发起烫来,忙挣扎着坐直身子:“多谢丞相给我报仇的机会。”
王述之微微侧头,一片昏暗中竟瞧不出他的神色,便抬手捧着他的脸摸了摸,眸中笑意加深:“是么?你要如何谢我?”
司马嵘顿住。
王述之轻轻笑了一声:“我该谢你又对我说了些实话,算是两相扯平了。”
司马嵘抿唇不语。
王述之凑过去,在他唇角啄了一口,却不离开:“你叫什么?”
司马嵘心头一跳:“晏清。”
“本名。”
“字晏清。”
王述之哭笑不得,捏捏他下巴:“你这嘴巴真是难以撬得动。”
司马嵘让他如此暧昧地靠着,心神有些乱,转开目光道:“既然丞相赐了字,这字便不会再改,我说自己叫晏清,并没有错。”
王述之呼吸微微一顿,眸中的暗流骤然转急:“不会改?”
司马嵘听到他嗓音里透着些哑意,身侧的手不由捏紧,绷着脸含糊应了一声:“嗯。”
王述之直直看着他,心头忽然涌起的喜悦让他措手不及,不由再次将他抱紧:“这可是你说的。”
司马嵘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桃花酿的确不易醉,你尝尝?”
司马嵘正全身僵硬,没料到他又将话头转到酒上来,一时懵了:“啊?”
王述之听着他略带迷茫的一声,轻笑起来,提起酒壶灌了一小口,目光潋滟,接着便猛地与他双唇相贴,一手捏着他下颌迫他张口,不容他抗拒,硬是将酒给他灌了进去。
这酒果真毫无辛辣之感,入喉润畅,司马嵘难得没有被呛到,却在咽下去的一瞬间容许了他的攻城略地。
王述之喉咙间倏地灼烧起来,倾身将他推倒,缠绵地亲吻起来,唇畔微烫,舌尖一寸寸侵入,越是情动,越是忍不住加重力道,最后竟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似的,将身下的人吻得气息大乱。
司马嵘脑中空成一片,忘了推拒,也不会迎合,却在被动中逐渐沦陷,只觉得自己被一张大网越收越紧,透不过气来,最终竟忍不住,从唇角溢出一丝细微的轻哼。
王述之差点让这一声撩出急火来,忙松开双唇,气息粗重地俯身看着他:“晏清……”
司马嵘胸口起伏地厉害,沉幽幽的双眸早已变得迷乱,只觉得他这一声轻唤直直送入心口,连带着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王述之再次将他吻住,双手撩开衫摆探入衣中。
司马嵘让他滚烫的指尖一碰,猛然惊醒,急忙按住他手臂,哑声道:“丞相!”
王述之安抚地在他眼角亲吻,手却义无反顾地按在他腰际,不轻不重地揉捏一下。
“嗯……”司马嵘急促地喘起来,又急忙咬住唇,含糊道,“住手!”
“好。”王述之紧了紧喉咙,口中应着,手却不曾退出来。
司马嵘衣衫微乱,紧蹙眉头,面上有些发烫,咬着牙又让他在颈间、胸口落下一连串亲吻,差点再次迷乱,却在最后一刻被他松开束缚。
王述之在他唇边细细亲吻,低沉的嗓音透着压抑隐忍:“有你那句话,我已十分满足。”
司马嵘怔住。
“你这一生,都只能叫晏清。”
二人纠缠久了,昏暗中便能看清对方神色,司马嵘与他对视,看着他眸中的旖旎,当真有了几分醉意,轻轻应了一声:“嗯。”
王述之撑起身子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轻轻一笑:“明日无事,今晚我们不回去了,就宿在画舫上,可好?”
司马嵘想起他每晚耍赖想要留在自己住处的模样,心底微微酥麻,竟也生了几分不舍之意,低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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