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没有当事人的面谈
“您的女儿——恐怕已经死掉过一次了吧?”一次非常大胆的敲门砖,它被确实的应用在了赵冕与古河秋生的第二次谈话之中,也正是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甚至足以让很多家庭都为之愤怒的话语,却使得那个看起来并不显老的父亲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啊,真是劳烦您了。”赵冕接过古河夫人泡好的茶叶,带着礼仪性的微笑冲着对方点了点头——这仅仅只是出自于个人的礼节,纵然在这样一个时刻,除了赵冕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露出一丝笑容。
在单刀直入的说出了那样的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之后,得到的结果却是古河秋生的神色大变——不过这个男人的确不愧为是一家之主,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情绪挣扎,他仅仅只是死死的咬了咬口中的烟嘴,然后将赵冕招待到了自己的家中,再关上了店门,之后才坐在了赵冕的对面。
“那么,你到底是想干什么?”眼中带着些许的戒备,也带着一些迷茫,但是从这个红发的男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摇,稳重的气质从端坐于茶几另一端的他身上传出,他紧紧的盯着眼前毫不在意刚刚泡出来的茶的高温,径直喝了一口的赵冕,如此的问道。[
“嗯,看来如果我不好好的解释一番,你们是不会相信我的吧?”赵冕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两位家长——可以说是依旧年轻的面孔,但是却已经有了中年人的稳重,这两个人恐怕也是有着各自的故事吧,不过那些故事与这件事情关,也与他们的女儿没有多大关系,所以姑且不提——赵冕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探手,当着两人的面从空气之中掏出了自己散发着厚重的气息的黑色缰绳,将它放在了隔在双方之间的茶几之上,“我的身份对你们来说太过于复杂,而我的来历对你们来说也法追究,在这方面我也不太好跟你们解释太多,实在是十分抱歉。不过前段时间我曾经说过,我是在追求着某件事物的真相,并且如果那件事情真的与你们相关,那么我就会将更详细的事情告知于你们——于是今天我来了。”
“你口中的真相……”秋生紧紧的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赵冕——而赵冕显然不会是可能在他的注视之下退缩的人,他也只是平淡的还以目光,用坦诚的目光证明着自己的话语。“跟我的女儿有关系吗?”
“有关系——而且与其仅仅说是单薄的有关系,不如说是有着极大的关系吧。”赵冕叹了口气,然后突然间脸色严肃了起来,他盯着面前的秋生,说道,“恐怕你们心里也很清楚吧——关于你们的女儿古河渚,她在某种程度上并非是完全正常的人类这件事情。”
“喀拉!”清脆的声音伴随着赵冕的声音落在了这间房子的地板上,声音的主人在上一刻还被显得很紧张的古河早苗握在手中,但是在赵冕的话语落地的那一刻,这个承载着一杯热茶的旧茶杯在地上碎成了一部分锐利的破片。赵冕将自己的视线移了过去——在那里端坐着的早苗依旧端坐于那里,甚至于她的手都依然保持着握住杯子的姿态,但是身体的力量却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碎片和茶水沾染了她的衣物,但是她毫知觉,只是面表情的茫然的看着赵冕的脸庞,在她的瞳孔之中,空一物。
“看来,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赵冕再次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视线从失去了表达能力的早苗身上移回了秋生身上,然后说道,“那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令你悲伤的故事,你也一定不愿意去一一回忆当时的事情,我很抱歉让你们回忆起了如此悲伤的故事——不过既然你们也是当时事件的当事人,并且也知道一定的事情经过,那么可以请你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这有可能会影响到我对你们女儿的诊断。”
“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去重新提起的事情。”犹豫了之后又是犹豫,直到失去了自己的表情的早苗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在那之中,温暖的羁绊正在散发着自己的力量。于是,秋生最终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讲到:“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吧……当时我还是一个剧团的成员,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着相关的知识,而早苗也在附近的私立中学里面任教。”他停顿了一下,小小的吸了口气,或许也是作为舒缓自己情绪的动作吧,使得自己不至于力说出接下来的话语,“两个人的职业都是各自所希望的,所以我们也非常的热衷于自己的工作——甚至就连有了小渚之后也依旧如此。所以,小渚一直都是一个人,白天我们都在外面……除了晚上的时间,小渚一直都是独自在家,她……总是在门前等着我们回家。”
【总是在门前等着我们回家。】这样的一句话之中到底包含了多少的情绪呢?赵冕法完全的领会,那其中有着来自于亲人之间的温暖,也有着来自于父亲的自责,以及这十几年来,一直默默背负着这一切的两个判定了自己的罪行的哭泣,而这一切,却不过仅仅占了一偶之地而已。但也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如同一个魔咒一般,将赵冕的思绪引到了那样的一场大雪之中。
就如同每一个有着理想,充满着冲劲的年轻人一样,年轻的秋生和早苗一心都扑在了自己的工作之上,而被他们所忽视的家,却给与了他们最沉痛的回忆。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飘然而下的大雪将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银装素裹的洁白,刺骨的寒风吹过每一个人的脸颊,如同刀子一般带去冰冷的痛感。但是那样的季节却并没有阻挡秋生与早苗的努力,他们一个有着年末公演,一个有着一群即将考试的学生,他们比起往常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是我们法放松的时间。”秋生是这样形容的,于是那个时候的他们,就如同往常一样,将小小的渚一个人留在了空荡荡的房子之中,唯一的区别,就是小小的幼女在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染上了感冒,体温发热的她却依旧听话的留在了家中。那一天的风雪异常的猛烈,猛烈到论是在准备着公演的秋生还是依旧在辅导着学生们的早苗都各自担心着家里的那个孩子——那个总是在家的门口,期盼着,等待着,守望着他们的孩子。但是应该不会吧,这么大的风雪,那个孩子应该不会在门口等着我们吧?两个人的思绪都是如此的想着,他们盲目的努力着,用着一些来自于成年人的臆测去断着孩子的心灵,于是沉痛的现实也给予了他们最大的、最有力的反驳——一个来自于小小的、思念着自己的父母的、沉默而又听话的孩子的弱小的坚持。
小渚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之中的那样留在温暖的房屋之中,这个固执的孩子用自己笨拙的行动发出了自己的申述:【想要呆在你们身边】。笨拙的小渚并没有在意自己原本已经发热的身体,她仅仅只是在重复着自己每一日的守望,天上的雪花渐渐的飘落,冷冷清清的落在她的身上,小小的女孩并没有喊冷,也没有喊饿,只是静静的等待,等待着远处将会出现的身影,她的父亲和母亲——她的那一对用同样笨拙的借口掩盖了自己的心灵的父亲和母亲。
那一定是一个残酷的画面吧,特别是对于回到家中的秋生与早苗来说,自己努力的工作,追求着自己的梦想,用自己辛勤的汗水浇灌着自己的理想,他们在那个时候恐怕是非常的满足的吧,直到情的现实用凛冽的寒风狠狠的抽了他们一个大嘴巴子——因为自己追逐理想的道路,却让自己最重要的人受到了伤害。
他们将被雪掩盖的小渚抱回了温暖而又冰冷的家中,并且叫了医生——但是太晚了,医生用尽了所有办法都能为力,小小的渚已经受到了她那稚嫩的躯体法承受的伤害,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的尽头,那在冬日之中滚烫的躯体,也就是她冲着自己的父母递交的最后的答案。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是却依旧没有结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悲伤的事情的年轻的夫妇陷入了黑暗的绝望之中,依旧还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的秋生抱起了小渚柔软的身体,猛地冲出了家门,在夜晚的大街上胡乱的狂奔着,大声的祈祷——那祈祷没有向神,也没有向佛,仅仅只是一个悲伤的父亲,在暗夜下的胡言乱语。
救救这个孩子吧……
“胡乱奔跑着。”秋生的目光开始变得深远,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消失了似的,只余下那一片的翠绿,他张口继续说:“我……去到了那里,当时小镇唯一一个小小的山丘,唯一被翠绿所包围着的地方,然后那里的绿意,好像把小渚包围了起来。”
……【都是梦吗?】我这样想着……
“但是,留下的却是真实的存在,在清晨阳光中,小渚张开了眼睛,看着我,泪水涌了出来,感谢这世间的万物,然后我们发誓,永远都要陪伴在她身。”说到这里,秋生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然后,我放弃了剧团的工作,早苗也放弃了教师的工作,我们明白和自己最爱的女儿相比起来,所谓的理想和愿望只不过是一撮小小的沙,不值得我们去追寻。我们利用自己的所有储蓄,在这个拯救了小渚的小镇里,建立了这间古河面包店……”
故事结束了,讲故事的两人紧紧的靠在了一起,仿佛都在依靠着对方的体温来慰藉着自己的心灵一般。他们的双手轻轻的握着,从故事的开始一直到结束,都没有一刻分开。
“你们的感情,切实接收到了。”赵冕点了点头,然后在难言的沉默之中用话语打破了那份寂静。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言语,然后继续说道,“嗯,简单的用你们可以理解的话来解释一下吧。你所看到的的的确确并不是梦境,那鲜明的绿色是小镇的力量,它用自己的生命补充了当时衰弱的渚,将已经踏入了亡者的国度的少女又拽回了你们的世界之中——但是这一切都并不是价的,古河渚的生命在那一刻就已经与这座小镇联系到了一起,她与这座小镇共同呼吸,共同度过每一个季节,然后共同死去。”[
“你们的女儿,最近几年应该身体越来越差了吧?”赵冕如此的问道,但是他却并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接上了话语,“这是因为开发商以及政府对于这片土地的过度开发导致的,小镇的生命与你们女儿的生命是相连的,人类在削弱着这片土地的生命,于是渚的生命自然也一点点的消逝,这是一个恶循环。”赵冕叹了口气。
“那么,请问赵先生说这些是有解决办法么?”如同希冀一般的,早苗突然探出自己的身体,用手撑着茶几发问道——她的脸色惊慌而又茫然,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如同一颗一颗的钉子,笃定的钉在了地上,“如果有办法的话,请救救小渚吧!论你是想要什么,只要是我们有的,我们都能够给你,就算是……”
“你太激动了,夫人。”赵冕抬手,堵住了早苗接下来的话语。他摇了摇头,对着显得有些绝望的两人说道,“治疗其实已经在进行之中,我前几天过来也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你们家的女儿而已。至于我今天为什么会过来,其实只是来通知一下你们两位病人家属,关于治疗期间的一些忌讳而已。”
“什么忌讳?”从悲伤之中期盼着希望,但是却在眨眼之间变成了绝望,但是连绝望都消失的如此之快,最后剩下的,却是一份来自于医生的医嘱。
“听起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这也是因为涉及到一些你们法接触的层面的力量的原因。”赵冕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说道,“你们的女儿毕竟不是患的生理上的疾病,而且治疗的周期也需要很长的时间这个时间甚至漫长的出乎了你们的预料,不过我要说的却仅仅只是六年之类的事情而已。”他叹了口气,然后可奈何的说道,“我正在通过其他方式滋养着这片土地,也在逐渐影响着当地政府对于资源开发的意向,所以你们女儿的身体状况应该会一点点的好起来,不过在这个时间段之中,有且只有一个需要注意的问题千万千万不能让你们的女儿怀孕,按照现在的速度进行下去的话,你们的女儿如果在六年之中产下一个孩子,那么她的生命依旧还是会走向死亡。而且实际上,就连六年的时间我都是尽最大化估计了,如果按照保险原则的话,这个时间限制恐怕要达到八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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