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日,太平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钟山展开大范围的伏击战。一日之内三败李鸿章淮军,令淮军伤亡惨重。钟山口一战,除了李鸿章及各军众将率幼字营、良字营依靠近百门开花炮开道,仓皇逃出,余者尽没。
太平军三战,以三万余伤亡,搏杀清军十余万,取得空前大胜,夺得淮军军用钱粮物品无数,火炮、开花炮两百一十七门,洋枪一万余支,弹药无数。旋而回师地保城,曾国荃左军赶至,见淮军已没,长毛又稳居要冲,只得驻军城下,以图后计。
淮军险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北京,朝野轰然大哗,参劾、攻讦,照例是一场轩然大波,目标对准了肩负合围金陵重责的淮军主帅、江苏巡抚李鸿章,他麾下的淮军众将受到各方面严厉苛责。十分明显,太平军以战养战,钱粮物资补大大缓解了金陵城中的困境,并以地保城要冲阻官兵合围,曾国藩经营多时的天京包围战计划落空,朝廷数年来为剿灭发逆所花费大批的财力、数方大员的协同、湘淮两军的心血,一起化成了泡影。
李鸿章仓皇逃回常州,休整部属,并令驻守苏、浙等地的淮军调拨数万兵马,迅速赶至常州,援兵未至,上谕已至,上谕严厉斥责道:
“发逆扼守要冲,从军将士不能为一日之战,致误大局,实堪痛恨!现在贼据城南,合围之计未可行,李鸿章当懔尊前旨,速整觴刘铭传、潘鼎新速赴金陵,该大臣现虽移居常州,着再择要就地调度,毋诿为贼凶悍难挡,漫无筹画,自于罪戾!”
曾国藩在安庆得知李鸿章惨败钟山、长毛扼守地保城的消息,知道李鸿章必定要受言路纠弹,深恐他不能忍受,以至耽误大局,便急忙写信给李鸿章,尽力支持勉励:
“……
贼窜钟山,大局日坏,恐言路不仅弹劾少荃,亦会波及淮军诸将,尚望忍辱负重,徐徐图之。
仆前岁受任未及三月,廷旨有因循疲玩之责,亦由言路而发,彼时亦郁郁颇怀,只此不耐烦之一**,遂至久无成效,至今憾然!
荃若遇棘手之际,请从耐烦二字痛下工夫,鉴仆之失,或可有所成就……”
于是,李鸿章在饱受朝野上下一致的咒骂指责和攻讦之余,沮丧地重新布置行军计划,但仍咬牙坚持最初的与曾国荃合围方略,并按照朝廷“就近调度”的旨意,移驻镇江老营督师。
五月底六月初,天气开始炎热,地保城中的几株老树上,知了拉着长长的使人发困的声调大声地唱着,树木已经由青翠变为深绿,进入了它们生命力最旺盛的季节。
城中驻军营中,李容发对窗外看了一眼,低声自言自语道:“聒噪得令人心烦,真讨厌!……”
古亚对他使了眼色,朝着帅案之后坐着一动不动的张帅偷偷地努了努嘴,李容发立刻就缄默了。
张帅紧皱着眉头,盯住眼前巨大的地图,沉思着。虽然前几日,自己奇兵突出,一日三败李鸿章,但就目前形势来看,无疑是杯水车薪。天京城外尚有数十万湘军围攻,而天京的局势日见低靡。而且据洪宣娇、李秀成所传来的消息,天王现在看到三军用命于己,大为恐慌,似欲有不利于己的举动。
大爷的,这洪秀全到底咋回事,怎么净会想着算计自己人?怒啊!张帅猛地站起身来,古、李二人见义王满脸愤慨之色站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慌忙站起来,心中惊讶,一向沉稳、冷静的义王究竟遇到何事,竟会如此色变?
张帅转过头来,看着满脸惊慌之色两人,微微一怔,随即了解两人心中所想,笑道:“没大碍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对现下天京危势偶有触动。这样吧,你们随我去城头巡视敌情,看看有没有好的破敌良策!”
两人恭恭敬敬地垂手道:“是,义王!”
张帅正欲抬腿走出营帐,忽然想到一事,回身向李容发道:“容发,曾将军、汪将军及阵亡将士后事安排的如何了?”
李容发道:“禀告义王,已经按照义王吩咐全部安置好了。而且阵亡将士的抚恤也加倍分发到他们家人手里了。下面的兄弟们都说义王情深义重,现如今真心为士卒着想的没有几个了!”
张帅喟叹道:“如何做,在乎心,不在乎人评。只要能为兄弟们多尽些情,也不枉他们为国赴死!好了!我们去城头吧!”
三人出了大帐,径直奔了城头,眼见城下旌旗遮天,战马嘶鸣,湘军阵容严谨,几人不禁色变,几日之前的大战,虽然己方获胜,亦不过是惨胜。天京城外天、地双城共有军士七万余,一战折损三万余,现如今除去伤重者,可以一战的不过三万人,面对城下数万湘军精锐,胜算甚微。形势着实堪忧!
几人正在城头探看,忽然城下跑来传令兵,奔到近前,跪地奏道:“禀义王千岁,安王传天王旨意,已到中军帐前,请义王千岁速速前去接旨!”
嘿嘿!果然来了!张帅在心底冷笑道。不知道这次洪秀全准备怎么玩呢!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去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招再说!
想到这里,张帅对传令兵道:“知道了,你先回去禀报安王,就说我马上就到!”
传令兵应声去了。张帅回头看看身后众将道:“古亚,你留下督促各军,紧密注意湘军动向,不见本王令牌不得擅自下城!如有异动,可酌情行事,有先斩后奏之便宜(读bian)。其余诸将,均随本王去中军听旨!”
一行人急匆匆下了城楼,望中军大帐赶去。城头上,古亚看着渐渐远去的众人,心中疑惑着,为什么义王要自己留下守城?而且不见令牌不得下城?还要自己便宜行事?这其中有什么深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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