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田光大街上叮叮当当地跑,版本宫子在车座上被太阳晒得晕晕乎乎的。『迷』糊间,版本宫子突然看到前方一个男人熟悉的背影,居然是自己的丈夫中山长昀。中山长昀这会儿刚刚从西山神社那里赶回来,满脸的郁闷之『色』,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望前迈着步子,丝毫没有料到自己的妻子会在身后。正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谚语。
版本宫子叫唤一声让车夫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在中山长昀的后面,看他失魂落魄地究竟想干什么。这段日子日渐稀少的房事,令她倍生顾虑。也许,这就是个解决难题最好的方法和机会。
中山长昀沿着那条通往田光大街的路,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走了过去。这条贯穿全城的大街人气极旺,又值战事渐消,更吸引了四乡八里的人们来街上做买卖、购货物。人流涌动中,他忽然想到个事情,反而一扫先前的颓丧,变得气定神闲,左看右顾边逛边行。眼见到了前方杂货铺十来米远处站这一个人,看到他走过来,突然掉过头去,往来路方向飞快地扫视一眼。中山长昀心中咯噔一下子,赶紧注意起来,见那人刚一止步,就往路边卖货的货郎担前一蹲,假做买东西的模样。中山长昀一见对方有所察觉,只得顺势蹲在一个摊子前面,这摊子上摆满了大量得布匹,堆的老高,较为宽绰,正好遮挡住了他的身体。他掏出一个硬币来买了一个布人偶。在手中玩耍。目光却紧随着那人不放,直到看着那人施释然起人走进一家店铺内方才起身。
他心中又是得意又觉惭愧。自己原先地估计不差,这人肯定是长州一派的潜伏分子。自己先前过于大意,竟没有觉察,并让他『摸』到了着田光大街上。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要慎重对待。他这样想着,提着布人偶站起身来。掉头欲走。视野尽头,却见一个女子高坐在马车上上。目光炯炯盯着自己。他心中一愣,马上显出微笑来,穿过人群迎上前去,顺水推舟将这布人偶往版本宫子手中一塞,说:“我现在要回家。你……去不去?”
版本宫子看了看他,脸上浮现起一丝难以形容的表情,让中山长昀有点莫名其妙,中山长昀看了看她,没有说话.版本宫子拿起手中的布人偶,朝他扬了扬,压抵声音道:‘你拿这个干吗呢?难道你还嫌昨天晚上没有吓够?‘
中山长昀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下意识地买了个东西竟然是让自己担惊受怕的人偶,心中暗骂晦气,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悻悻地上了版本宫子得马车.版本宫子脸上浮起嘲弄的神情,也不超中山长昀看,吩咐马车直奔位于江户城东的一处小镇.
小镇上,住着版本宫子地母亲,自打尊王和幕府两派斗争日益激化的时候,原本住在中山家地版本宫子的母亲为了防止幕府清算版本龙马的事情,在中山长治的安排下,悄悄住到了离江户不远的山口.就在今日一早,版本宫子节到了母亲的书信,信上说要她赶紧到城外一趟,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她说.
版本宫子见母亲如此神神秘秘,不知底细。心里忐忑不安,在中山长昀陪同她来到了母亲住所之后,先是一阵寒暄,版本夫人似乎左顾右盼而言他,后来借故将中山长昀支开,拉了女儿悄悄进了后屋.版本宫子见母亲这样,不由有些害怕地问:“母亲,什么事啊,值得这样防范?这可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呢。”
版本夫人掩上房门,从床头桌边抽屉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女儿,说:“你自己看吧。是你哥哥托人偷偷送来地。”
版本宫子拆开信纸去看内容,上面是版本龙马熟悉的工拙笔迹。先略略问候了母亲和妹妹,询问家中是否一切无恙。然后转入正题,内容为:
近日悄然回江户。因身负重任不得lou面。故此拖书.另闻中山长昀为恶,此事关系妹妹,实是心焦。
中山一门三兄弟,中山长治为人自不必说,将来一旦尊王派胜利后。他前途非同一般。
妹夫中山长昀身份亦是诡秘,据悉此人在幕府将军一派里有神秘的背景,曾向德川将军送过拜帖,和三教九流交往密切,是个有些名气的幕府亲信。此次,有尊王派人士避难江户,于我处盘桓,闲谈中提起,意味深长。我又和转到我防地来往于土佐、江户萨摩等地的一些特殊身份的人士探询过此人,居然也有不少人听说过他。看来。这人不在江户而去乡下,必是另有企图。这兄弟二人如此。中山家必不能保全长久。我们版本家与之结亲,前途堪忧。望母亲能否将这门亲事断了,以保中山家的平安……
版本宫子读到这里,黄豆大的泪珠霎时夺眶而出。她捧着信,茫然无助地望着母亲,呜咽几声,问:“母亲,这可怎么办?”
版本夫人一把搂住女儿,号啕大哭起来,说:“女儿,你地命怎么这么命苦啊?我们版本家遇人不淑,得婿不祥,实在是大错特错了!这个浑小子,想害死咱们一家吗!”
版本宫子泪眼模糊望着母亲,问:“那,我该怎么办呢?”
“按照大哥的意思,和他分开。”版本夫人思忖着说。
“不……不行!”版本宫子连连摇头:“我是中山家明媒正取的。没有任何过错,要和夫家断绝,那还不被人笑死了,怎么出去见人?”
版本夫人哀然长叹,说:“唉!少年夫妻。都是这样。我知道你好面子。可这是攸关生死的大事,不能凭着『性』子。”
“我,我劝劝他,干脆,我们离开江户,去哥哥那里。只要他肯,一切都会好起来地。”版本宫子自言自语地想着说着。不由自主站立起来,向外走去。
版本夫人一把拉住她。含泪点头。
晚上家宴时,版本夫人向中山长昀问及那布偶之事。版本宫子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将家中众人的猜测当着众人说了出来。版本夫人望望自己地女儿,摇摇头说:“这家里人中,除了我早年间学过女红有些功底外,她们两个年轻人,自幼儿不曾受这种家教。缝个纽扣都吃力,谁会弄这个?这一提醒,倒让我瞅着像是……”
她说到这里,脸『色』微变,刹住了下面的话。
“像什么?”版本宫子见她神情有异,追问道。
版本夫人摇摇头,示意大家吃饭,别让菜凉了。大伙儿听她话里有话。不觉都纳闷起来,不知道她鼓里卖得是什么『药』。这样郁郁闷闷地吃完了晚饭,虽然时间还早,但大家都没了逗留闲聊的心思,纷纷起身告退。版本夫人叫住了女儿和女婿,让她留下来坐会儿。有事要吩咐她去做。
版本宫子遵命,坐下来等候。其余人见老太太如此,俱都加快了脚步。眼见家中众人都在在拐角消逝了,版本宫子回过头来和母亲相对。中山长昀正要起身出去前庭等候,不料,这会儿版本宫子竟是神情严肃起来,郑重地说:“你别『乱』跑,我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谈。”
中山长昀见她一反常态,不由心中嘀咕,暗猜缘由。待到版本夫人唠叨完了,俩人默默地在月光下的巷道中走了一会儿,来到自己院中。中山长治坐在屋内那窗台盆景下。等候着版本宫子主动提出话题。版本宫子先去沏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自己捧了一杯捂手。默想了一气,抬眼望住他,开口道:“说句实话,我过去对于你几乎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两家早早定了亲。看你仪表还不错,家世又好,所以嫁给你也没有什么可犹豫地。可是,结婚这这些年来,我总觉得你的行为举止,以及在外面地形迹,都十分的诡秘。本来,我以为你可能是在外面拈花惹草,身上依旧有些浪『荡』公子的习气,也就装作不知,由你去了。可今天,我看到哥哥地来信时,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地人,居然和幕府这些吃人的坏蛋有牵连。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做着什么不可告人地勾当?”
中山长昀被妻子这开门见山地一问,心中很吃了一惊。但是,他脸上却漾起笑容来,咯咯地笑了几声说:“小傻瓜,我中山长昀在江湖上算是小有名气了,认识我地不在少数,听说过我的,为数不少。我原想借着清剿的机会躲到乡下去,应该无人得知。谁曾想你们版本耳报神众多,居然就给我打听出来了。”
他稍停了停,望着版本宫子,认真地说:“在现在的日本混迹,不和幕府将军人打交道,寸步难行。长州的高杉晋作当年还曾向德川庆喜拜过门子呢,照样不碍他做一派的领袖吧?”
“那……”版本宫子被他这番解释堵住了嘴,迟疑道:“咱们不再江户住下去了,去土佐吧。那里我们版本家人头熟悉,又有势力,总比在这里强。”
中杉长昀幽幽地叹口气,说:“唉,能去土佐,我早就走了。今非昔比,幕府几个将军们,如今都背尊王派吓破了胆。旧日的一班人不吃香了,正是我出头的时候,再说了,就我这个样子,做了这么多地事,如果贸然去土佐,前途危险呀。”
版本宫子见他如此说,赌气道:“那,不如去长州我哥哥那里。他是长州军的一方首领,照顾一下咱们自然是顺当的。”
中山长昀有点恼火地点起根烟来,阴着脸说:“我在这里太太平平的,你不让我安生。一会儿要我回土佐,一会儿『逼』我去投长州军。为什么就不让我待在自己家中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呢?”
版本宫子见他发火,本想退却。可是。想起母亲的叮嘱,不觉声调也放高了,说:“倘若你在这里安安生生,何至于要你离开?正是因为你这人太过诡异,才叫人不放心。这样担心受怕地日子,我不愿意过。你想留就留吧。我这便回家去收拾东西。明天就和母亲一起回土佐老家,咱们……散了算了!”
说着,她放下手中已经凉透了地茶杯。抬脚就出门往前面去了。中山长昀站起身想去追,但人到门边陡一转念。反而停了脚,皱起眉头来考虑对策。
前面宅门正要上锁,忽见版本宫子气冲冲地要出门,管家便去阻拦,指指外面漆黑的夜『色』,说:“宫子小姐,这时候出门。你一个年轻女人家,很危险的。有什么急事,不如明天清早再去不迟。”
版本宫子跺跺脚,咬牙一甩手说:“不要你管”,硬着头皮真的出了门,上了马车,沿着寂静的街道,借着依稀的月光向江户驶去。
等到版本宫子入城后,吓了马车,往家赶地时候,已是晚上二更以后。店铺大多数都已关门,行人稀少。除了田光街侧边,是短短的南市小街,再向前去就到了田光大街上。这时刻,她这样地俊俏的年轻女人行『色』匆匆地徒步而行,在凄清地灯火下。显得十分古怪。算得上是这个小城近年来难得一见地景致。
她正匆匆行走,心头忐忑之时,忽然前方出现了幕府近卫的巡逻队,脚步声整齐有力,令人闻知『色』变。版本宫子只顾埋头朝前,全然没有注意街头零星地几个行人霎时间躲得精光,只剩下她一个突凸在外的目标。月『色』下,这个身姿窈窕地女子,在田光大街上与幕府巡逻队相隔不过数十米时,才陡地醒悟过来。惊慌失措之下。她收住脚步。仓皇四顾,发现身后十来米处有个巷口。忙不迭地掉头便跑。
这支巡逻队正是伊贺东太郎督率的。今天,他在军营里多喝了些酒,感觉燥热,正想在街头吹吹风,醒醒酒意。这一刻,他跨骑在一匹良马上,大有驰骋披靡之意。突然间,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年轻女子姣好的背影轻盈地奔跑着,心中一动,忙命部属追上去查问。那些近卫业已看到,得了命令后,嗷嗷叫着尾随追来。
版本宫子听到了幕府军在后面追赶的动静,想起平日里人民所议论的,这些幕府的禽兽对待女人的事,心中惊骇更甚,加快了步伐。
可是她一个女人家体力有限,哪里跑得过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眼见背后追兵愈来愈近,脚步声传入耳膜,嘻嘻哈哈地在喊着什么.她累得气喘吁吁,双腿发软,正到了最为危急地紧要关头。这时,陡见前面有店铺大门敞开,顾不上许多,拼命地跑了进去,反手用尽全部气力掩上了两扇木门,用木棒闩死了。
门内,几个伙计正打着哈欠赌钱,冷不防外面冲进来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关门,一脸的惊惧之『色』。他们不知深浅,刚要说话,外面追兵脚步声已到,然后就是枪托砸门的声音。
版本宫子情急,说:“我是,我是城北中山家的,你们,帮帮我!”
闻声而来的店铺老板见了这情形,马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忙让伙计带这女人到后院去,转身令其余人开门。
这两扇钉着铜钉地大门洞然打开,一群幕府军士兵端着武士刀就要冲进来搜查,却被这老板双臂一展阻拦住了。伊贺东太郎骑着高头大马赶到,听手下报告说那女人溜进了这店铺,本想乘着酒意驱马入室。不想抬头看时,招牌上‘橘梗杂货铺‘几个大字跃入眼帘。猛地想起,这户人家似乎是是中山长昀曾经提过的一处要紧地方,非寻常店铺可比。
他跳下马来,挎着刀走近了门前,瞪眼道:“刚才发现有可疑分子躲进了你们宅内,是不是想窝藏起来,和我们将军近卫为敌?”
上杉掌柜的拱手道:“方才入室的是我们交好世家的一位女眷。我想这位大人怕是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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