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五十三 章 暗战(十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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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长治拉着他进了杂货铺,巡视四下无人,便低声问道:“那天晚上的行动,你事先知道我二哥要解救人质逃走吗?”

上杉摇头,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我们地任务就是为了重创幕府军宪兵队,挫挫它的锐气。只可惜,那夜本田另有要务,对付你二哥去了。不然的话,一样准送掉他的狗命!”

中山长治怀疑地摇头,说:“不像,我认为这几件事一定是有人在通盘谋划。绝非偶然。你告诉我事实情?”

上杉无奈地一笑,说:“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你地猜测恐怕是错误的。应该是一个巧合罢了。”

中山长治听他这样讲。只得承认这是一个偶然的巧合。他们的行动和版本家中的事件,并无关联。

但是,中山长昀却对这件事持有相反地看法。在他地潜意识里,已经觉察到了这一连串事件之间内在地联系。他坐在炭店地账房里,关上门处于一片幽暗地光线中,似睡非睡地半眯着眼,脑海中正思忖想象着穿联起这些事件的那一根无形的线。这根线的末端掌握在谁的手里呢?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抑或是上苍冥冥中的安排?

他殚精竭虑寝食难安。感觉到了一个劲敌正潜卧在自己的附近,虎视眈眈。他依稀看到了黑暗中那双眼睛,飘浮在空气里,游离而散『乱』,锋利而阴鸷。这时,账房内门响。有个声音在门缝外低声说:“大少爷,事情已经弄明白了。我这是借着出门买烟地机会过来报讯的。”

中山长昀打开门。一个戴着毡帽的人走进房间,光线黯淡看不清面孔。见了中山长昀恭恭敬敬哈哈腰。

中山长昀问:“你查到了什么”?

那人说:“我上次向您报告的情况属实。大少『奶』『奶』出入频繁,是三少爷的院子。二少爷极少在家和大少『奶』『奶』私下里没有交往。”

中山长昀点头,从腰间掏出枚光洋来,吹了吹气扔给他,说:“替我盯紧了。眼下要多注意老二的动静。老三那里,先放缓了由他去吧。”

那人揣起钱来,一声不吭离开了炭店。小心翼翼四处张望。拐入了曲折的小巷中。

中山家众人这两天主要的事务,是重点安慰险遭大难地少『奶』『奶』版本宫子。中山长则瞅个空子先行溜出来,走到同坊口,见管家和本提并肩走来,心中一动,忙转身闪入巷内。另寻路径拐入天光大街。

粮行内,依然旧貌。头发剃短愈发显得俊俏的假小子版本龙也,正心不在焉地玩着算盘珠子,一脸的落寞。此刻,见门掩后面闪过个人来,脸『色』憔悴,胡子拉碴,正是中山长则。不由惊喜交加,一跃而起,紧紧抱住他。脸贴脸依偎住。久久不放松。

中山长则被她这热情的拥抱几乎弄得喘不过气来,拍拍她的脊背。无奈地笑道:“好啦,好啦,要是别人看到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以为我中山长则有断袖的癖好呢。”

版本龙也松开双臂,说:“我不管,这下子我可要粘定你了,哪儿都不放你去。你就在这店内陪我。”

中山长则让开,说:“让我去刮刮脸。这胡子扎人呢。”

版本龙也撅着嘴,说:“我就喜欢你这扎人地感觉。”

“疯话!”中山长则啼笑皆非,推开她,去窗口取了剃须刀和香皂,打来盆热水,就着版本龙也藏在抽屉里的小镜子,开始整理仪容。版本龙也倚kao在床头,凝视着他的背影,说:“夜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满江户城传得沸沸扬扬。那个本田企图非礼你嫂子,被你大哥闻讯而来阻拦了。是不是这么回事?”

中山长则揩干净脸,没接她的腔,自顾自道:“得查查,夜里袭击宪兵队的是哪个部分的。不管什么人,都得好好谢谢他们。正是他们的搅局,才没有使事态恶化。夜来对弈,险些全盘皆输。中山长昀,确实是个劲敌。我平日里小瞧他了。”

当天下午,池前到一从城外赶来,这次安全起见,没有径直入店,而是住到了一处偏僻的小旅店,派人佯作买米,带信给中山长则,约他来见。中山长则得信后,趁着黄昏天『色』佯作回家,路上七拐八绕,料定了身后没有尾巴,这才来到赴约地点。

池前到一早已在客房里订了几样菜肴和一壶好酒,虚席以待。见他来了,也不客套,指望面前的空椅请他坐下,说:“压惊酒,小酌几杯,以解愤懑。将来这夜惊地一出,会是你在这个小城经历中一段可圈可点地章节。”

中山长则喝了几口酒,说:“夜来。幸亏有人袭击了宪兵队,帮了咱地大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伙人地来历,我百思不解。只能先行定在长州军身上。但是,这明明又是一出与版本家内遥相呼应的大戏,是谁在幕后『操』纵着呢?”

池前到一陪喝一杯,说:“北海道方面根据几处情报。综合得出结论。长州党方面新有要人潜入江户,坐镇指挥整个地区的情报工作。应对清剿带来的急剧恶化的形势。现在,大慷也已派员入驻江户,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掌控。咱们这边,将军地意思是不动声『色』,维持低调,待时机成熟,以迅雷手段达成任务。”

“那。版本家的事,我们完全可以以静制动,立于不败之地。经此一变,所有地事情都撂到中山长昀的肩上去了。我看,他此刻站在幕府面前,无路可退了。要么铁下心来,不顾脸面。要么,借此事反制本田。以拖待变,从容拖身。我猜,他采取后种手段的可能居多。”

池前到一同意道:“这件事,你的处理手段很对。即使落入他的陷阱,还有后撤的借口。万事以稳妥为目的。其余人皆可暴lou身份,惟你不行。你可是将军亲手选中。青眼有加地精锐。万万不可让他失望。”

中山长昀在炭店内六神无主地转悠了半天,又坐下瞑目长思,总是不得要领。对于前些天袭击宪兵队那些人的身份,多种考虑皆可成立,又皆可否定。一切都在似是而非的水波里逐流打旋,令人心烦。

他点起烟来,竭力将思路移开这些事,去回忆再往前的经历。突然,一个异乎寻常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他站起身来,走出屋子。踩灭了半截烟。召唤上几个护卫出门。护卫们聚拢来,问去那里?方才一笑。说:“西山神社。”

去西山神社,只有一个目的地:清剿督导局江户特派公署。山下专员,不,前和尚,自然是中山长昀惟一拜访的对象。但是,这里与前几日初次造访时情形大相径庭。现在,展现于中山长昀眼中的,是一个戒备森严地部门。西山神社山门两侧,除将军府外,又加上了清剿督导江户公署的招牌。门口,有警卫守护,持枪挡路问明来历才容许进入。

进了山门,只见殿前空地上,站了二三十个人正做列队『操』练,都是精力充沛的样子。山下专员。此刻深居偏殿厢房之内,坐在张厚实硕重的檀木椅子上,边喝茶边翻阅档案文件,那专注神情以及办公室内的布置和气氛,仿佛这里是早就存在的衙门,而非旦夕之间草创出来地。

中山长昀心中啧啧称奇,心中暗想,这和尚倒非仅会掷爻算卦,办起庶务来竟也是井井有条,三五日内,尽皆改颜了。如此看来,他此次重返江户是有备而来。但池前到一派他到江户来做什么?是放心不下自己情报站的工作,还是另有它意,想借山下来坐得渔翁之利?

山下见他到了,很是客气,边让烟边沏茶边请他坐下。还用力拍拍他屁股下的椅子,半是介绍半是炫耀地说:“这把椅子,是住持送来的。和我那张共为一对,紫檀木雕的。是开寺之初城中官宦富户捐送的,足足有400多年的历史。现在瞧着外观,厚重坚实,毫无变形,难得的上品啊!”

中山长昀听他说这椅子,倒也不放在心上。他是累世的富户豪族,什么没见过?紫檀木座椅虽然稀罕,但自己花梨木圈椅、座椅也有几张,故而对此亦是等闲视之了。山下似乎并不明白他的心思,继续慢条斯理地介绍屋中其他地摆设。中山长昀也不心急,挟着烟悠然听之,直到他自己也有索然之意了喝起茶来,才微笑着说:“到了贵处,才有幽然出世之感。在这桃花源里,山下专员大约还是该隐约知道一点外面地情形。不知在下说得对不对?”

山下垂目望住桌面上的纸页,说:“中山君指地是宪兵队被袭的事情吧?我是半夜里被枪声惊醒的。听枪声是清一水地洋枪,大约是长州军奇兵队进城来了。本田前些日子。公开斩首了六七个长州党。这次,怕是来复仇的。幸亏他不在,不然得话可就『性』命难保了。”

中山长昀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说:“山下专员乃是世间奇人。忽而为鲲鹏,忽而为鱼龙,变化莫测,鬼神难料。最近几年蛰伏于西山西山神社。想必对于江户内外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山下笑道:“记取前身事,总是一场空。我暂居江户几年。也是迫不得已。前半生浪迹江湖,交游极广,足迹遍布天下。知己挚友,惟版本龙着一人而已。六年前,我们在常州政变失手后,各奔前程,亡命天涯。他在鸟羽托庇于木村柘业。遭德川将军诱杀。我更无坠入尘事的想法,一心一意藏身于庙观,了此残生。不曾想,池前先生从极隐秘的渠道得知了我的下落,再三差人修书来邀请。我本不想去,但那日夜间一顿『乱』枪,断送了我的隐士梦。无可奈何,拖下僧袍悬梁为证。和尚已死,蜕壳生变。世间只有山下了。我剃除长须蓄起头发,还俗入世,依旧在红尘中随波逐流罢了。”

中山长昀闻言,叹息不已,说:“据我所知。昔日以先生之名,大康将军曾经问爻于北海道,足以显达。为什么要和版本龙吗这样地杀手在一起呢?”

山下说:“往事不堪回首了。我浪迹江湖多年,本就江湖气重。德川庆福虽然也曾涉足政局,但终究不能长久。故而挂冠而去,复入江湖,一击惊天下,一战慑群雄。地方豪强,个个闻名丧胆,好不快意。只是应了那句老话:其兴何暴。其亡何速。我当年身在局内尚不自知。跳出局外去看,真是如梦呓一般了。”

中山长昀倒没料到。山下居然是这般敞开胸襟,谈及了不为外人所知的**。更没料到地,这个隐迹江户小城中的风雅和尚,竟是暗杀幕府将军的旧部党徒。据他所言,曾参与了那场政变的行动,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至极。

但是,池前到一招揽到这样的人物,把他放置在到江户来,所为何意?想让他重『操』旧业,充做刺客?还是……

山下似乎看出了他迟疑,一捧茶杯,道:“喝口茶吧。此刻饮来,风味最佳。”

中山长昀点点头,随着捧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合起眼来作品味状,说:“古殿中品幽茗,一乐。只是睁眼来便见兵戟闪亮,又是尘俗中事了。”

山下知道他眼下的意思,说:“这『乱』世中,不准备几杆枪那是万万不行的。你我替大康将军、幕府办事,必结仇怨。不留个心眼,日后连脑壳都不知道掉在哪里。所以,我到这里赴任地第一天,就招募、邀请了些人来,充作护卫。将来战局稍定,我这个清剿督导专员可是要下乡去,没个前呼后拥的梯己队伍,那怎么能成?”

中山长昀说:“是,是,是。山下君所言极是。只不过,倘若我那两个弟弟得知了你的事情,怕不瞠目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山下摇头道:“和尚悬在西山神社的梁柱上,只是具空壳。就让二位中山君凭栏哀痛吧,江户城内知晓我底细的,惟你一人而已。”

幕府军为清剿前的战略『性』行动已经开始,长州派遣军调集了4个师团的兵力,分三路向土佐第三战区麾下各部发动攻击。笠原师团所部攻击以伏见城为中心的第三十三军防线。版本龙马所部首当其冲。好在该师这两年装备完善,士气犹存,又是守方,凭借山区地地形优势,几度激战下来,竟是不处下风。笠原一郎中将气急之下,请调炮车助阵,对处于山地的伏见城实施轰炸。

一时间,全城涂炭,军民死伤颇众。版本龙马在前沿观察敌情时,不慎被弹片击中,负了重伤,被送往后方医院抢救。三战区鉴于总部防御有效,另出奇兵,以两个师的兵力抄山间捷径,迂回至笠原所部的侧翼,发起突袭。

笠原师团顿时陷入了两路受夹攻的不利形势,急速退却。战役第一阶段结束,双方厉兵秣马,准备第二回合的厮杀。

版本龙马中将负伤地消息很快从不同渠道传到江户。最先得知该消息的是中山长则。他从三战区转经池前到一处发来的急文中得悉版本龙马战伤入院。半是感伤半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版本龙也见他这模样,心中会意,推了他一下,说:“这就是你常说的祸福无常。版本龙马这一受伤,解了你们中山家之围,你可以悠哉逍遥了。”

中山长则轻声一笑,说:“保持沉默,由着他们去吧。我猜这个礼拜,就会有情况出来了。”

不出他的所料,5天后,中山长昀一脸得意回了中山家,特意去后宅老太太处报功,说幕府那边经他再三斡旋、力保,终于撤销了对版本家的封锁。版本家就此暂别危难了。吉野太太有点怀疑,见亲家不在身边,便问原因。中山长昀故作神秘,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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