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剑蚀日 第二百六十三章 暗战(二十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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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中山家面临的困境相反,江户目前的形势尚好。从北边而来的长州军主力其实是个哄人的幌子。当幕府师团主力全力回援,力图打一个歼灭战时。早已找不到长州军的影子。那支部队早已轻捷飘忽地向东,以和幕府军迎头相反地平行路线直奔池前。一路上,留守交通线的天皇宪兵军及小股幕府军,尽数被扫『荡』一空。等到幕府军指挥部意识到失算时,原本耗时三个多月,折损数千人枪才占领的大片地区,已经在一夜间易帜他属了。

甚至。连退守到伏见鸟羽的幕府军部队,也趁机出来捡便宜。不费吹灰之力掠取几处地方,向北海道『政府』报捷。

负责清剿指挥的岩田敬三大名被调离本济方面军,师团长小川大名奉命接手,重新开始新的清剿计划。为此,大坂德川庆福政权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决定成立清剿委员会,德川庆福亲任主将。调动所有军队,协同幕府军作战。整个江户城周围,团聚了不下四五万军队,一时间车水马龙、尘嚣日盛,将这个小城搅得不得安生。

中山家三少爷中山长则这几天都没有去大宅教书。因为,大宅已经临时征用为军营了,横冲直撞闯进来近一个联队地士兵,连院子都搭起了帐篷。交涉无果。只能决定放假10天。

中山长则无处消磨时间,便又去了德元土『药』铺子散心。掌柜见他落寞无聊,笑问:“今天怎么如此颓丧?”

中山长则无奈地叹气,说:“被幕府军占去做临时兵营了,10天后才走。这几天,我算是赋闲在家了。”

掌柜宽慰他说:“不就是10天吗。着什么急?弹指间便过。”

中山长则望着门外匆匆穿城过去的军队,苦笑道:“比不得太平时节,眼瞅着又快有大仗打了!”

中山长则猜测得不错,新地战局即将开启。而此时,他地大哥中山长昀领着那队护卫渡江往北海道而去。原来,德川庆福为了清剿事宜,专程从大坂启程,先行在第一站总部北海道落脚,与德川大康、池前龙一等人商谈具体事务。中山长昀本欲回大坂到通知后即刻改道起程。吉野太太以及、版本宫子等人送他到门口,叮嘱再三。而三弟中山长则。此刻却不在宅中。不知去往何方了。中山长昀本想和他交待几句,但是未能如愿。只得作罢。

中山家一干女眷目送着他们策马离去地背影,心中牵挂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老二中山长治,心头隐约笼罩了一层灰蒙蒙地『色』调,正好匹配这初冬时节落叶纷纷的江北小城的景致。

在与中山长昀出城大致仿佛地同时,距离江户城50里地的一个水『荡』渔村中,中山家二少爷中山长治正坐在一大盆鲜美的鱼鲊前,细斟慢饮。桌上的酒是20年陈酿的陈德兴枯陈『药』酒,有怯寒去风的功效,更添有浓重的『药』香,经酒一『逼』,愈加浓郁,令人嗅之欲醉。这两样酒菜,都是江户城里闻名遐迩的珍贵吃食,居然一般无二地放置在他地眼前。

他的对面,坐着的竟是那日在河口率众截扣他的小名军官。这俩人在水云之间,渔歌牧唱中,居然聚首欢饮,全然没有中山家诸人担心发生的情形。这是怎么回事?

中山长治面朝着远处水天茫茫尽头处,慨叹一声,摇头道:“水乡里长驻,确实是令人**之所,大有放舟归去不问世事的想法,尤其这鲜美地鱼鲊,怕是只有在这里才可以尝到的,做法是古制吗?”

小名大笑道:“此地是我的家乡,自幼儿便吃这鲜鱼长大的。倒是第一次听这制法一说。”

中山长治正『色』道:“长治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饱尝天下美食。但是,这种先将活鱼以酒醉之,然后剖腹清理下锅以清水绰净,复又以蒸炸的做法,确实是闻所未闻。老兄自幼熟吃,惯于此味,倒也是人之常情。”

小名指指这呈现琥珀『色』的酒水,艳羡道:“虽然我也算是半个江户人。可却从不知这酒地滋味。看来,是酒家秘而不宣的做法掩去了应得的盛名吧?”

中山长治食指一弹酒盅,哈哈一笑说:“这酒10年不过酿出500斤,20年出300斤,30年出100斤。酒一封缸便被本城豪门世家定去。哪有上市卖的道理?我这次让你托人花50块大洋买上一坛,你还不以为然。殊不知不是战『乱』时节,主顾流失。这酒是拿着现钱也买不到地。”

小名听中山长治说得入神,邀饮一杯。二人沉醉在这平和安静地氛围里。似乎忘记了频繁的战事正在不远处此起彼伏地进行着。

黄昏时分,中山长治登上了一艘渔舟,披了身厚厚地军大衣抵御寒风,与岸上的小名等人作别。舟儿载着他沿着弯曲复杂地河汊芦『荡』蜿蜒而行。月上树梢时,渔船驶入宽阔的内河,升起布帆乘风一路疾驶。黎明之际,取道海道直接进入江户城中大埔码头。

雄鸡晓唱。天『色』大亮时,中山家少爷中山长治披着没有任何标记的军用大衣,头发梳理得锃亮光滑,双手cha在兜内,神态悠闲地跨上岸边石阶,在码头管事的以及工人们的惊诧注视下上了岸。他站在岸头掸去肩上的一层薄薄的白霜,望着前番乘坐离开地那艘客轮,轻声一笑。摇头而去。

中山家二少爷中山长治被释放的消息,随即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江户城内各个角落,并引起种种猜测。有人说中山家这次花了50根金条,才将他赎救回来;有人说中山家神通广大,此事震动了北海道的大康将军和伏见德川庆福将军自下令催『逼』放人;也有人说中山家二少爷是逃回来的。还杀死了两名看守,身上的呢大衣就是剥自对方身上的;还有人说他是被春山将军派兵解救回来的,一场恶战死了几百号人。

总之,林林总总,纷纭不尽,令人眼花缭『乱』,难辨虚实。

当中山长治离开码头,一路回到中山家时,把门前佣仆们惊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吉野太太刚刚起床。正喝着银耳燕窝羹。被跑来飞报的管家吓了一跳,险些噎住了嗓子。咳嗽了好一气才缓过神来。她在丫头地搀扶下赶到前面的正厅,却见中山长治仪表整洁地坐在桌前,喝着、茶吃富春包子,慢条斯理好以整暇的模样。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在胸口连拍数下,说:“这可让我放心了。老天,你个小冤家真是让老娘『操』透了心。”

中山长治笑道:“母亲放心,咱们中山家的子弟甭管碰上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可不能辱没了祖上的名声。”

当下,吉野太太忙询问儿子拖险地经过。中山长治轻描淡写地说:“也没什么,他们捉我去,本意就是弄点钱花花。我将衣服夹层里一张兑换契条给了他们。他们星夜着人去鸟羽兑成现钞。这时,四面的风声渐渐紧了,他们自然不再要我这个烫手的山芋,索『性』快些放人了事。我这便轻轻松松地坐了船回江户来了。”

吉野太太听他如此说,无暇细问底里,忙遣人去版本家报讯,通知版本宫子这个好消息。不出半个钟头,版本宫子便匆匆赶来,一见了中山长治,顾不得版本多,一头扑在他的怀中恸哭了一场。然后,又上下左右地仔细打量。中山长治笑道:“别看了,我这不又回来了吗?”

那厢院中,刚刚起床的中山长则听人报信说长治回来了,淡淡一笑,也不着急,洗漱一番后才来到厅上,正好看见他们夫『妇』相拥而泣的动人场景,不觉哈哈一笑,说:“长治,此趟被劫,自是运数不佳,可却让小嫂子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这下子,可探出人家的心思是牵挂在你的身上了吧。我看,这无妄之灾也是有些好处的。”

中山长治回身结结实实在他的胸口打了一拳,笑道:“你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好不容易拖险归来,也不先替我除除晦气。”

吉野太太见他们兄弟俩这阵理论,暂时忘却了心头地烦恼,坐下来满面含笑望着他们,良久不语。

当天下午两时版本,一队幕府兵跑步来到中山家门外,为首一个小名军官挎刀入门。『操』一口流利地长州话,指名要见中山长治。中山家上下见幕府兵找上门来。吓得不轻,纷纷去禀告吉野太太和中山长治、中山长则兄弟。

中山长治听说幕府军找自己,不慌不忙地用热水洗了把脸,去门厅见客。那小名见中山长治出来,问明身份后,行了个军礼说明来意。原来,中山长治归来的消息已经满城皆知。继而传到了幕府军地耳边。为了探明江户周围敌对力量的虚实,正好可以派人来半请半押。中山长治听了来意,思忖一下,点头说行,回头和匆忙赶来的母亲使了个眼『色』,以示无碍。吉野太太眼瞅着中山长治随幕府兵去了,跺跺脚恨道:“真是才离狼『穴』,又进虎巢。长治的运气。真是坏到极点了!”

且说中山长治在一队幕府兵地押送下走街穿巷,来到原来纱厂后身将军府的一处建筑中。这里,已经被幕府军第七军团征用。军团长德川庆丰地司令部就设在这里。

中山长治心中猜测着幕府军此次找自己来的用意,并迅速作好了最坏结果的打算。进了将军府小楼后,他被小名安置在天井东侧的一间陈设淡雅的房间里,自己却转身离开了。中山长治不知葫芦中卖什么『药』。转眼见面前茶几上一座盆景,油然想起了自己首次初回江户,夜半遭遇盆景摔碎的情景,不由产生兴趣,俯首端详盆景内玲珑剔透的美石和纤细挺直地黄杨小树,心中暗思,这该是将军府内的陈设,也随着这房子被幕府军占用了。

正出神之际,陡然间半敞的后窗传来一声交错着尖叫和钝响的模糊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佯作无聊。站起身来。徐步踱到窗口,停眼窥看。这一瞥之下。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心跳剧烈,悲愤异常。

原来,这窗子后面是一进封闭了的庭院。一个仅穿白『色』衬衣,敞开胸口的幕府军官正在擦拭着手中军刀上的血渍。砖地上,横卧着一具长州平民地尸体,头颅和身体已经分开,鲜血正从颈部断处向外喷涌。显然是刚刚被这个幕府军斩首。这拭刀的军官,似乎感觉到了中山长治的窥视,转过身来,阴冷地瞟了这边窗子一眼。中山长治嘴角条件反『射』似地掠起一丝微笑,仿佛赏玩风景般看着这杀人场面。片刻后,他又回归原位,复又去研究那盆景。

不久,那个小名引路,领着个佩大名军衔的幕府军官进了房间。小名略加介绍,中山长治得知此人便是幕府军主将德川庆丰。德川庆丰挥手示意他坐下,通过小名向他询问前些日子被劫后的经历。

中山长治苦笑,说自己被黑布蒙住双眼,一路上坐在船上只闻水声,不见景物。最后,到了一处水村居所,满眼里尽是枯黄的芦苇和无边地水『色』,南北不辨。

德川庆丰又问劫持者的身份。中山长治说他们声称是长州军奇兵队,身穿的军服是普通军地方部队的制服。德川庆丰审视地盯住他看了两三分钟,扭头和小名嘀咕了几句。小名转身出去,叫来一个身材矮壮的中级军官。一看面孔,竟正是方才在后院挥刀杀人的那个。德川庆丰通过翻译介绍说这是长山大名,本地宪兵队长,负责江户地区清剿工作的具体执行。

中山长治很客气地和他握手。长船松开手后,很习惯地将它放置到刀把上。室内诸人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德川庆丰微笑说长船是武士世家,此番投军来江户,身负着重振长船家族赫赫武功的使命。那把军刀,是他们家族相传二百年的神物,饮血无数。长船听他介绍,很是得意地抽出军刀来,横过刀身,将把手处雕刻描金的三个字“一刀斩”指给中山长治看,炫耀般叽里瓦拉说了一气。小名翻译后,中山长治才知道,此刀刚炼成之际,首次试刀,一劈之力斩断一棵大树,遂有“一刀斩”之称。

他很是惊讶地看了看刀,礼貌『性』颔首致意。长船收刀离开。德川庆丰眯缝起眼睛来,说自己不日将赴北海道参加军事会议,江户这边地军务暂由手下代理。长山大名恐怕将会是和你们打交道最多地人了。中山长治一笑,说自己和幕府军人打交道颇有经验。像驻屯鸟羽的幕府北军暗探课主室梅影大名、晴川中级,“登”部队地师团长山下正雄、玉口大名等人,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德川庆丰听他说出这一连串姓名出来,疑『惑』地看了看他,弄不清真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示意小名送客。

中山长治从将军府小楼出来,沿着悠长的小巷走了一里多路,这才悄然吁了口气,平息住胸中淤积已久的愤懑之气,然后快步走回家去。此刻家中,忙碌非常。吉野太太正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地催着中山长则去打探消息。不料中山长治居然已经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众人见他脸『色』不好,以为在幕府军那儿吃了什么苦头,都不敢多问。只有吉野太太拉着他进了后屋,低声问询详情。

中山长治说没什么,幕府军只是想了解那天截劫自己的部队的真实番号和虚实。自己把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他们了,所以不久就被释放回家。

跟随进来的中山长则听了个大概,cha嘴说:“长治此次回来,正值幕府军大动干戈的前夕,找他去问问,也是寻常的事情。但我看你的脸『色』不对,不会是吃了他们的苦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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