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行至弘德殿,方从哲等人便发现,乾清宫总管魏朝指挥着两个小杂役,正往大门左侧墙上贴东西……
诸人颇感好奇,便有意放缓脚步,想看一看所贴为何物。却不想被魏朝一眼看见,招呼方从哲等人过去细看。一时间,方从哲等人颇感尴尬,却躲避不得,只好走到跟前……
这是一张布告,与官府贴在街上的告示并无不同之处。只见题目处写着《一日作息表》,其后按时间顺序分列,每个时间段要做何事,都一目了然。最后写着日期,“泰昌元年十月初六,魏朝恭听圣谕,谨录”,盖着鲜红的天子御玺……
几人面面相觑,迟疑了半天,才由方从哲开口讲话,“魏公公,这是何物?为何张贴于此?”
魏朝咧着嘴一笑,却比哭还难看,嘶哑着嗓子道:“陛下有心力图振作,却恐于学识不足,更怕日久懈怠,便立下此告示,为自我鞭策之意,”说着,挥了挥手中另外一张告示,“这还有一张,要贴到另一侧去。”
方从哲等人对视一眼,便跟随魏朝来到殿门另一侧,铺开贴好,题目却是《一周日程安排》,上面以周日为始。写着周日上午,设一主题,召大臣以该主题辩论;下午自我安排;酉时,召内阁大臣议明日朝会之事。周一上午,大朝会;下午,御弘德殿,日讲、批改奏章;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周六,则按作息表作息,最后照旧写着日期,“泰昌元年十月初六,魏朝恭听圣谕,谨录”,盖着鲜红的天子御玺……
见大臣们尽数默然,魏朝便言道:“皇上有旨,要将这两副告示,刻录为碑,再用朱砂描了,务必使前来见驾之人尽数看到,以示陛下之志。也好督促陛下施行……”
方从哲抚掌叹曰:“圣上即有此志,我大明岂能不兴,百姓有福焉。”刘一燝,韩爌等人全都点头称是。
看完了告示,抒发完赞叹,几人这才进殿拜见皇上。君臣见礼完毕,朱由校便笑道:“朕一时不查,竟忘了吩咐下去,累的几位爱卿在外久等,这是朕的不是。如今,朕已传令乾清门守卫。日讲官每日进讲,通政使进奉奏章、传递信息,内阁阁臣辅佐国政,俱可留档直入,一切人等不得阻挡。”
“陛下如此信任臣等,臣等恩铭五内,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几位爱卿言重了,”朱由校用几个可直入宫禁的便利,换得诸人感恩待德,也自觉得意。令众人平身后,才开口问道:“三位阁老联袂而来,可有要事禀告?”
方从哲与刘一燝、韩爌二人相视一眼,出列奏道:“启奏陛下,臣等前来见驾,实为三事而来,请陛下准臣奏上。”
“准奏。”
“其一,七矅计日之事。陛下昨日下旨,令以七矅计日,臣等百思不得其解,特来请旨。待见得门外告示,方知陛下之心。皇明有幸,苍生有幸,能得陛下这样的圣君,真乃天下臣民之福。臣等代天下臣工,黎民百姓,叩谢陛下洪恩,”说罢,撩衣拜倒,其他几位大臣也纷纷拜倒,一起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快,快平身。”朱由校有点激动,大发感慨,“请众位爱卿放心,朕定当善始善终,再接再励……”
“臣等谢主隆恩。”方从哲等人再次谢恩,才站起身来……
“如今,请陛下降旨,定下这七矅从何日计起,臣等自当谕令天下。”方从哲连忙请旨,好借‘七矅’之事,确认皇上何时开朝会。
“那‘七矅’即是按日月星轮转说起,不妨就让钦天监定个日子,也免得违了天时。到时,内阁可自行谕令大臣,不必再行请旨。”朱由校随口言道:“唯独‘七矅’字样太过繁琐,可称为‘星期’或‘周’,以‘星期日’、‘星期一’……依序排列;或称为‘周日’、‘周一’……等等,悉听臣民自便。”
“可是如陛下门外的告示一样?”方从哲见皇上避而不答,有些着急。
“告示?”朱由校一愣,稍一思付,便明白过来,原来此事成败的关键是皇帝何时上朝。不由暗笑,这些大臣也是被万历皇帝给弄怕了……。便打定主意道:“这每周七日,各处衙门可在周六、周日轮流休沐,务必要保证衙门有人当值。其他休沐日作废,节日休假照旧。”
“臣等遵旨。”
“此事,爱卿可要抓紧办理,如定下时间,即来报朕,如此才不误朕临朝视事。”
“臣等遵旨。”方从哲等人大喜,声音也格外洪亮。
“方爱卿所奏第二事又是何事?”见第一件事如此完美解决,朱由校颇觉爽快,便催促起来。
“启奏陛下,前些日子,陛下曾下旨,要诏令天下,进献良种,并许以伯爵高位……”方从哲看着皇上的脸色,小心奏道。
“哦,”朱由校大喜,“可是有人进献良种?”眼前顿时浮现出根根薯条,喉头不觉动了动……,打住,打住,那可是救命粮啊。
“臣等该死,”方从哲有些心虚,低头避过皇帝视线,“此诏书尚未发出。”
“这是为何?”朱由校的脸顿时变了颜色,“尔等可抗旨吗?”这句话一直在舌头打转,却最终忍了下来,只用目光狠狠地盯着方从哲,希望能得到合理解释。
“臣等合议,以为这封伯爵太过。”方从哲小心解释道:“国朝伯爵分四等,分别是一等伯开国辅运推诚,二等伯奉天靖难推诚,三等伯奉天翊运推诚,四等伯奉天翊卫推诚;又有文武之分,武臣曰宣力武臣,文臣曰守正文臣。岁禄以功为差。因为超品,向不轻授。这进献良种者,虽与国有功,但骤然加封为超品伯爵,”方从哲露出难色,“这也太过了……”
“不过。”朱由校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明白,这些大臣因循守旧惯了,实不曾明白当前旱灾的严重,有些大意。便斩金截铁的答道:“不过,朕以为此事不过,可以三等伯爵奉天翊运推诚相酬。”
“啊”方从哲傻了,刘一燝、韩爌也傻了,姚思仁、孙承宗也惊诧不已……“皇上这是怎么了,非要和我们对着干”,一双双疑问的眼睛看着皇上,等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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