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赵卫红上大学的同班同学,叫卜文博。卜文博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父母都是高级工程师,爷爷奶奶也是老文化人,他的家在北京北海后门,是个高门大户的四合院,一家都是文化人,文文气气。
家里摆设也很高雅,几把古式桌椅,墙上挂几幅名人字画,到他家,听不到高谈阔论和大声喧哗,都是各人在各人屋,不是各自,就是在写字画画儿,做文章。连走路声音都没有慌脚急步,而是平平稳稳,轻步慢步。
赵卫红上大学第三年一开始,边找机会瞄住了这个书呆子,上课前给了他两个面包加香肠,又给他几张电影票,两人相约看了几张电影,不言而是的,两人便成了恋爱关系。本以为毕业后,自己能进入那人儒雅人家,做那家的主妇,没想到还没毕业,卜文博的母亲便找赵卫红谈了一次话,话说的客气而又不带棱角。
卜文博的母亲递给赵卫红一杯茶后说:“你和文博的事文博也告诉我了,当大人的也不好多说,只不过我们家是个文人家庭,家里老一辈小一辈都要有文化的,不能随便。
像你们工农兵,你和文博是学俄语的,三年学习,两年半是劳动,半年还是学工学农,专业课只上了几堂,你们学的知识太少了,你要当我儿媳妇,要有知识,以后除了上班外,要主动把英语,日语,和你学的俄语学好,最起码要掌握三门外语,达到能听,能说,能写,不要求达到驻外使馆一秘二秘的水平,也得拿篇外语小说能翻译百分之八十以上,这就要你以后下功夫。
另外,你要注意做女人的仪表,咱们现在虽然不是封建社会,但咱们家庭是有文化的家庭,,走路说话都要注意仪表仪态,吃饭要小口咽,不能大口嚼,不能吧唧嘴,说话要轻生细语,不能高门大嗓,笑不能咧嘴笑,尽量不露齿,坐不能叉腿坐,两个膝盖要并拢,你来我家几趟,我观察了你,你在这些方面做的差一些,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我欢迎你进入到我家。
如果你觉得距离我提出的差太远,我也不勉强,社会大了,各种活法都有,但我们家是文化家庭,要尽量做得有文化些。”
赵卫红一听,我的老妈哟,光学三门外遇就把我吓得灵魂出了三窍,再加上这些所谓的文化家庭礼节,自己是个粗线条的人,又是插队了好几年,走路大步流星,吃饭风风火火,大笑裂唇露齿,学一百年恐怕也达不到这位夫人的要求。要想不受罪,眼前先后退,一个字撤吧。于是在毕业刚分配,她主动对卜文博说:“文博,我分到门头沟山里中学教书了,你分到城里,以后咱们差距远了,咱们吹了吧!”
卜文博说:“我没嫌你分的远啊,如果你嫌远,星期天我也可以去看你啊?”
“可是你母亲让我学好三门外语,还让我吃饭小口吃,走路要文静,笑不露齿,坐不叉开腿。”
“难道我母亲说的不对吗,女人总得有个女人样啊。”卜文博一脸认真地说。
得了,别以后受罪了,他这样要求自己,自己根本做不到,赵卫红想想后,还是和卜文博吹了。
第二个是一名军人。这名军人是坦克兵排长,叫肖长河。个子只有一米六五,胖墩墩的,但他父亲是一个副军长。刚给赵卫红介绍时,赵卫红见这人矮墩墩的,比自己矮了近一个头,而且觉得他长相也不太好,小鼻子小眼,脸上还有些坑坑点点的。虽然满脸油光,但是仍看着不太顺眼。
于是她对介绍人说:“他个子太矮,我个子又太高,两人站一块,有点不太匹配,我看还是算了吧?”
那介绍人是赵卫红的一个远房亲戚,见赵卫红不太愿意,便说:“大侄女,找对象又不是找演员,找对象是找个人和自己过日子,他对你好,他家里对你好,能把日子过好才是真的,他不嫌你在门头沟教书,说不定你和他结婚后,他爸还能把你调回市里工作呢。你知他爸是干甚的,是副军长!你嫁了他,不是傍上棵大树,阿庆嫂唱什么来着,唱的是身靠大树好乘凉,你靠上他,他现在二十多岁就是排长,有他爸这个背景,过几年还不就是个连长,营长,团长,你到时候就是个团长太太。。。。。。”一席话,说的赵卫红脸上阴转晴,答应和这位副军长的公子先交往看看。
这个叫肖长河的副军长君子,虽然个子长的矮些,但是谈话,花钱很有气魄,刚见面四五次,每次在公园溜一圈,便用挎斗摩托载上赵卫红,风驰电掣般在马路上奔驰,或开到和平门的烤鸭店,吃一顿烤鸭,或在北海吃一顿仿膳,或到王府井吃一顿涮羊肉,每次都是他花钱,那个大皮夹一掏出来,一叠叠的十元票,好像掏不完。
赵卫红这时也不觉得他矮了,也不觉得他脸上的皮肤不平了,倒觉得跟他在一起,挺神气,挺威风,挺出样的,做女人第一次觉得潇洒和张扬。去肖长河的家,更是让赵卫红瞠目结舌,他家住在一个独门小院,院里有个小二层楼,院墙和二层楼的墙上都爬满绿绿的爬山虎,门口站有卫兵,小二层楼十几个房间,只住他一家人。
肖长河是老大,下面四个妹妹,赵卫红去时,他家像迎贵宾般招待了她,当副军长的父亲,那日待她也笑容可掬,不时向她点点头或问句话,而当吃完饭后,才起身到另一个屋。肖长河的母亲更是和蔼可亲,不时给她夹菜,而肖长河的四个妹妹一个个嘴里甜的像抹了蜜,一口一个卫红姐长,一个卫红姐短的,叫的赵卫红心都要化了。
酒足饭饱,上到肖长河二层楼上他自己的小屋,二人蜜意款款,当夜赵卫红没回去,在那个小屋里做成了好事。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赵卫红一睁眼看肖长河跪在床上看褥单子。然后穿上衣便下了楼。
吃早饭时,赵卫红发现肖长河的父亲不在,四个妹妹也不在,只有肖长河的母亲严肃地在那坐着。“伯母!”赵卫红刚叫了一声,肖长河的母亲便指指椅子让她坐下,待她坐下后说:“赵卫红,我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处+女?”
“我和他睡了,怎么还会是处+女?”从早上看到肖长河看褥单时,赵卫红就估计到这一点,所以她不慌不忙地说。
“你和长河睡以前,是不是处+女?”那老女人加重了口气。
“我哪知道,如果不是**的话,也可能我太喜欢运动,把膜扯破了。”赵卫红又说起上大学在忻县医院检查身体时说的话。
“我是军医,这些你哄不了我,我们不找不是处+女的女人当儿媳。”老女人的话说的很坚决。
“他夜里和我睡了!”赵卫红申辩。
“我们想办法会给你补偿的!”肖长河的母亲甩出一句话。
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做不是处+女的女人更更难,而做不是**又要假扮处+女的女人则是难上加难,更更的难。赵卫红便属于这种人。她经过这两件事后,欲哭无泪,欲说无词,这才悟道,女人的贞洁对女人的一生和前途有多么重要,女人的贞洁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是蒙着厚重面纱的脸,掌握女人前途和生活质量的通行证。
当这张无关紧要又十分要命的通行证亮明后,一个女人可以由丑小鸭变为天鹅,一个天鹅也顿时被拔掉美丽的羽毛变成丑小鸭,新社会了,又文化革命了,人们的旧观念怎么还那么根深蒂固呢?
她不解,有十分愤恨。但现实就是现实,人们再给她介绍对象,不是工厂的工人,便是带孩子的二婚,要不就是死了老婆的掉了半嘴牙七老八十的老知识分子,让她心里不好接受。她想,自己猜二十五六,又是大学毕业,长的也不算差,按推卖,自己也该和刚毕业的男工农兵大学生放一堆吧,可是就是没有人给她介绍年轻的大学生。
她照了照镜子,眼底下的皮肤已经出现不显眼的皱纹,原先鲜红的嘴唇已开始变暗,而自己的整张脸,虽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但已不像含苞欲放的鲜花,挂着清晨的露水,充满鲜活张力的清新,而是像下午两点半在烈日下晒了一中午的鲜花,早晨的露水已被晒干,叶瓣的边缘已微微地向后蜷缩,有些要打蔫的样子,芳华一春,瞬间流逝。
她有些叹青春无声地流去了,岁月无情,使她回忆起插队时光,回忆起那个毁了她前途的许加添,也想起了自己血肉的遗传,她的孩子梦琼,她到底长成什么样了,五六岁了,见了面还认识自己这个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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