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权在得知张迁被外贬之后,第一时间就要求黄琼增加护卫。尤其出行时,更不能象以前一样只带一两个侍卫或是压根就一个人不带,至少要带上四名以上的侍卫。以贾权对太子的了解,他绝对不相信太子会甘心吃这么大的一个亏,就此打住而不报复。要知道这个京兆尹可是太子的绝对心腹和半个财神爷。
太子若是光明正大的来,自然是不怕。贾权最担心的就是太子私下暗中下手,那可就真的是防不胜防了。要说太子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手中一点隐秘力量都没有,说出来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黄琼对贾权的意见深以为然,但是苦于手中力量薄弱的他,也只能将希望放在还在外边奔波已经两月有余,到现在还没有任何音讯传回的陈瑶能早日带人回来。
所黄琼所说的力量薄弱,并不是对身边的这几个侍卫不放心。对于现在身边的这几个侍卫的忠心,黄琼并不怀疑。这几个老爷子派来的侍卫与之前太子选过来的侍卫从本质上有这区别。那几个侍卫心思不在保护而在监视上。而这几个侍卫虽然是保护与监视并存,但是以现在老爷子对自己的态度而言,只要自己不谋反,其中保护的责任应该还是远高于对自己的监视。
对于现在的这几个侍卫,黄琼很是喜欢。这几个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直肠子汉子,为人爽直,不会做作,远不是太子派来的那几个绣花枕头可以相提并论的。黄琼日常在闲暇时很喜欢听他们讲一些战场上的事情。对这几个血火中拼杀出来的汉子还是敬佩的紧。
不过敬佩归敬佩,战场上的事情和京城里的事情毕竟是两码回事。战场上明刀明枪的那一套不大适合京城里的阴谋诡计。至于那些卫兵,黄琼直接将他们当成无物。这些京城的少爷兵,在黄琼的眼中,除了站站岗,吓唬吓唬人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血的兵在黄琼眼中连一群绵羊都不如。那几个侍卫也曾经在私下和黄琼说过,王府卫队这些兵要是真的到了战场之上,就连给他们打洗脚都不配。
那些侍卫曾经说过,没有狼性,没有见过血的兵就算当了一辈子的兵,也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兵,最多只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农夫而已。从身边侍卫那讽刺外加不屑一顾的眼神里,黄琼明白要是真有什么事情,这些人恐怕很难依靠上。
在担心黄琼的安全,在暂时无力改变现实的情况之下,贾权毫不犹豫的将那位本来已经可以离开的大夫扣了下来,以备不测。在见识到这个家伙的医术之后,就连黄琼这么稳重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走了狗屎运,捡到了一个宝。这
个家伙的医术可以用出神入化来形容。身受重伤,生命几度垂危的刘虎不仅被他硬生生的从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就是身上功夫也没有损失多少。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是从伤势的恢复情况来看,也是指日可待。所以对贾权的举动,黄琼虽然没有同意,但是也没有反对,而是选择了默认。毕竟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安全。多一个好的帮手,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让黄琼也没有了心思在为自己安全担心了。那几个奉旨进京的宗室中的那几个大富翁在御书房中的表现,差点没有把奉旨破例参加御书房会议的黄琼给活活气死。他总算知道什么叫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了。
看着几个唱念俱佳,一提到朝廷向他们借粮便开始很哭天喊地的哭穷的宗室,黄琼很怀疑这些自幼受过良好教育的宗室懂得不懂得什么什么叫休戚与共,什么叫皮之不存,毛将附焉的道理。
老爷子召集这几个人进京并不是为了宗室改制的事情,而是为了现在空空如野的户部筹集一批粮食,以赈济自开春以来滴雨未下,粮食已经注定大面积绝收,旱情极为严重的陇右、陕西两路数百万嗷嗷待哺的灾民。
陇右、陕西两路今年自入春以来,滴雨未下,大小河流已经几乎全部干枯断流。旱情稍微好一点的八百里秦川现在已是到处都是灾民。这些灾民与流入当地的流民一起,汇集成一股庞大的难民潮正向山西、河南两路涌动。虽然经官府不住弹压,但是作为天下首善之地的洛阳城郊还是出现了两路的灾民。
要说统帅天下,号称宇内第一强国的大齐朝居然拿不出粮食来救灾,恐怕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接到二路安抚使的奏折之后,老爷子到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令开仓济民。
但是让老爷子和朝廷尴尬无比的是户部直属的,以及两路地方所属的按照朝廷定律此事应该囤积有数百万石粮食的陇右、陕西两路几个大的粮仓倾其所有,也不过凑出十万石粮食。
除非削减对两路边军供给,否则两路所有官仓再也凑不出更多的粮食。边军的供给是不能短缺的,这直接关系的大齐朝的安危。毕竟皇帝还不差饿兵吗。至于其他粮食到哪里去了,恐怕只有两路转运使和户部仓储司的官员才清楚。
让老爷子难堪的不仅是本应储备丰富,本地粮仓存粮就足以应付两路灾民过冬的粮仓中的粮食踪影不见。更让他难堪的是户部在秋税征收上来之前,最多只能拿出十万两银子赈济灾民之外,基本上不可能在拿出更多的数目。这个数目倒是和两路粮仓中凑出来的那十万石粮食相得益彰,有的一拼。
更位严重的是,两路官员一直将灾情隐瞒。直到已经开始有大量难民饿死,洛阳城周围已经出现难民潮,实在无法隐瞒下去之后,才开始上报。希望朝廷能够下拨银两和粮食赈济灾民。
接到户部奏报之后,老爷子异常震怒。虽然当即便撤了户部尚书以及户部几个侍郎和两路安抚使、转运使的差事,交大理寺看押。但是眼前的灾情却是不等人。湖广和两浙的秋粮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上市。即便上市之后,千里迢迢从湖广以及两浙运粮也需要时间。在新粮上市之前,两路的饥民还在嗷嗷待哺。
十万石粮食对两路数量庞大的灾民来说,根本连维持到上冬都不可能。老爷子虽然下圣旨,免去两路所有的赋税,但是两路嗷嗷待哺的百姓还是要吃饭的。圣旨不能当粮食吃。减免赋税那是最早也是秋后的事情了,但是现在两路的形式已经愈发严峻。
在京师围担负这供应洛阳城上百万人吃饭和周围几个驻军大营十几万大军的粮仓本身已经很吃紧,无法在外调粮食的情况之下,老爷子在从内库中调拨三十万两银子与户部拨出的十万两银子凑足四十万两银子先解决所需银两之后,事出无奈,只能找宗室中这几个最富庶的人打打秋风。希望他们能够按照朝廷规定粮食价格放出一部分粮食来救急。
哪里想到这几个家伙一听要他们按照朝廷规定,平价放粮,简直就象是要杀了他们一样。值此灾年,这几位还惦着利用手中的粮食大捞一笔那,让他们平价放粮,不是等于从他们手中抢钱一样吗?
尤其那位封地就在临汾,紧靠灾区的临汾郡王名下,现在堆积如山的粮食,私下已经准备照往日粮价翻了十倍出售,正想高价渔利。而那位封地距离灾区较远的彭城郡王不愧为号称宗室内最成功的商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场自大齐开国以来最大的天灾绝对是一个难得的商机,也调运大批粮食正准备运往灾区,牟取暴利。你让他们平价放粮,也就等于让他们放弃大捞一笔的机会,甚至还要贴上运费。这还不如杀了他们痛快一些。
这二位宗室中的首富不吐口,其他几个宗室更加不会同意。对于老爷子的要求百般抵赖,任凭怎么说,更是坚决不松口。不是哭天喊地的哭穷,就是张嘴闭嘴的认为此事应该由封地在陇右、陕西二路的宗室出力,自己的藩地有了灾情,作为地主他们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至于他们这些封地远离灾区的宗室是万万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的。
其他几位宗室这么一说,封地在陕西路的源国公和大兴郡公不干了。今年遭遇如此大旱,他们名下的土地租税照往年相比,至少要少收入好几层。这二位正琢磨从哪里把今年的损失补回来。此时让他们在以平价放粮不是等于在他们身上剜肉?
这二位当时就不干了,立马反击道:“陕西路是重灾地区,各宗室也深受其害。老百姓家的地绝收,宗室的地就不绝收?现在公爵府已经面临揭不开锅了的窘迫了。实在是拿不出粮食平价出售。还请几位富可敌国的亲戚帮上一把。”
这几个宗室置朝廷、国家的安危于不顾,是铁了心的一毛不拔。而且看源国公和大兴郡公的意思,还要做把糖公鸡,一毛不拔不说,甚至还想从朝廷这里沾一身毛,弄点救济款走。
几个人也顾及不到这里是御书房,更已经顾及不到什么君前失仪。争吵个不休,就差没有大打出手了。把一个讨论国事的御书房弄的个乌烟瘴气。至于正座上,此时听了他们的话被气的脸色铁青,几欲吐血的皇帝心中那个怎么想的他们是顾及不上了。
看着争吵不休的几个宗室的无耻样子,被老爷子招来参加的黄琼,尽管脸色也相当的不好看。但是随着出宫时间越长,城府越深的他知道,这里在老爷子没有发话之前,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却还在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在心中很是位为这些人感觉到悲哀。这就是所谓的宗室,就是所谓的天之娇子。在他们眼中只有利益,只有财富。至于普通百姓的生死,在他们眼中是一文不值。
老爷子这还没有让他们开仓放粮,仅仅只是让他们按照往年官价出售手中的存粮,便如此推三阻四。若是真的让他们捐献一部分粮食,恐怕这几个家伙弄不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招数都能使出来。所谓为富不仁做到他们这种程度,可谓一绝。黄琼敢打赌,他们这几个家伙恐怕心里还在惦记怎么利用这场自大齐开国以来,最大的一场旱灾大发一笔横财吧。
老爷子被这几个无耻之极的家伙气的不说话,只能气馁的紧向黄琼使眼色,示意让他出马。接到老爷子眼神示意之后,尽管知道自己的话非但不见得起作用,弄不好还会自取其辱,但是无法驳次老爷子面子的黄琼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打断几个人的争吵。
“这个几位,按照辈分您们都是在下的长辈。这里本没有在下说话得份。但是在下有句话,还是要说说的。你们都是宗室,应该明白您们与朝廷是一体的,是休戚与共的关系。朝廷一旦因为这些难民出现动荡,恐怕于各位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源国公、大兴郡公,您二位的封地就在陕西路,一旦衣食无着的难民揭竿而起,您二位那里恐怕是首当其冲吧。到时候别说粮食,恐怕您二位什么都剩不下了。老百姓吃不饱是要造反的。”
“临汾郡王,您的封地与陕西不过只隔了一条黄河。若是陕西陷入动荡,山西也不见得会消停吧。要知道陕西、山西一向是联系紧密的。如今皇上并未要求你们拿出粮食济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趁火打劫、哄抬粮价而已。你们妄受了朝廷许多恩惠,如今朝廷只是让你们少赚一些,就如此之难,更不顾君臣礼仪在此争吵,成何体统。”
“难道你们真的要看到我大齐因此陷入动荡,甚至亡国,你们才开心。几位也算是自幼受过良好教育,饱读史书之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明白。大齐要是真亡国了,你们那些家产再多也都是别人的。想想前唐那些宗室的下场吧。古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今天改动一个字,防民变也甚于防川。”
黄琼这些话说的很重,到最后甚至语气有些偏激。他的这些话,让那几位在辈分上甚至还高于皇帝的人相当的不满。别说一个小小的臣子,就是亲王乃至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甚至连皇帝也没有和他们如此说过话。被一个可能连身份都没有的年轻人指着鼻子教训,这几个老辈的宗室当即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此时的黄琼还是一身书生打扮,并没有因为被召集至御书房议事,而穿上才定制完不长时间的亲王礼服。而皇帝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并没有向这几位介绍黄琼的身份。是以这几位显然之把他当成皇帝的一个贴身幕僚而已。
“放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有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家伙,竟然敢对我们如此说话?可知道我大齐还有以下犯上之大不敬之罪?别说你一个连官都不是的家伙,就连太子和几位亲王见到我们也得恭敬地称呼一声长辈。你口口声声,说我大齐会因为这场小小的天灾,便会亡国是何居心?就算有几个不长眼的,野草般的贱民起来造反,又有何能耐损我大齐之根基。年轻人,说话不要过于危言耸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想吓唬本爵,你还嫩了点。”这几人中辈分最高,年龄也是最大,自认还没有受过如此委屈的临汾郡王,杖着自己年龄大,首先开了第一炮。
“小子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当今圣上的第九子,钦封的英王是也。所以临汾郡王,小子还是劝你留些口德。不要得罪人了还不知道。还有,太子、亲王尊重你没有错,你是长辈。但是您若是还置于朝廷大局不顾,在这里胡搅蛮缠,那么小子也就没有把您当成长辈的必要。小子还不想有您这么一个不顾国家,为老不尊的长辈。”
“另外,临汾郡王,小子劝你别小看了百姓威力。贱民,也真亏你说的出口。大浪淘沙,淘不尽的才是真金。就算你口中的那些贱民是野草,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诗你总该听说过吧。古今多少王朝兴亡,但是百姓却一直延续下来。这普天之下的老百姓,也就是你口中的那些贱民若是都造反,恐怕会犹如洪水一般,势不可挡。临汾郡王,难道你忘记了本朝太祖皇帝是如何开创我大齐朝基业的吗?”
“你口口声声说那些终年辛辛苦苦劳作供你吃,供你喝,供你花天酒地的百姓是贱民,那么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你他妈的若不是有个好命托生在皇家,借了祖宗的光,你他妈的恐怕还不如你口中的那些贱民。”听到这位临汾郡王口口声声称呼那些辛苦劳作的百姓为贱民,黄琼的心口一阵阵的发堵,心中更是怒火中烧。后世出生在草根家庭的黄琼最听不得就是这句话。贱民,也是他们这些米虫有资格说过口的。
黄琼这几句话,不仅让几个宗室目瞪口呆,就连在一旁的皇帝也吓了一跳。他还头一次看到自己这个始终温文尔雅的儿子发这么大的火,在他面前这么无礼过。更是第一次听到总是文质彬彬的他口吐脏话。
“本爵还当谁这么大胆,口出狂言那,原来只是淮阳余孽啊。怎么,英王,你如此威胁我们这些宗室中人,还想继承你那个外公未成事业,想将我大齐宗室一网打尽,好方便你谋朝篡位啊。你身为皇子不顾长幼,居然敢当场辱骂一个郡王,一个长辈,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见到临汾郡王被眼前这个年轻的,与其他亲王对着自己这些人态度大不相同的什么英王,言语犀利的话,噎的无从反驳。那边的彭城郡王便开了口。虽然平时与临汾郡王这个自己的堂兄并不亲昵,但是此时彭城郡王知道,在场的这几人今天可以说是休戚与共的关系。
要是自己几个就今天真的按照皇帝的要求去做,恐怕几个人都会大大的失血。今天要想维护自己的利益,就只能咬牙死扛到底。反正按照祖制,皇帝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所以这位平日里什么都不管一心只想着敛财,生孩子得彭城郡王,今天居然极为难的的帮起别人说起话来了。而且一张嘴就相当的难听。
”彭城郡王,请你注意你的言词,这是在御书房,不是在你的彭城郡王府。你难道真的以为父皇不会治你君前失仪态,侮辱皇子之罪吗?还有请你记住,我是父皇的亲生骨肉,我姓黄,并不是你嘴巴里面的什么淮阳余孽。你不尊重我可以,但是你不能侮辱父皇。”
“还有,难道让你们按照官价出售手中存粮就是对你们赶尽杀绝,恐怕这个理由很难让天下信服吧。按照你们这几位今天的所作所为,骂你们是他妈的轻的。若是骂你们这几个无君无国,眼中只有银子的人几句,就被天下人耻笑,你他妈的也太看的起你自己了吧。”对于这位彭城郡王近似于侮辱的话,黄琼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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