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静静地看着Lily,这时他才发现,她原先光滑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有了细密的皱纹,原先充满热情的双眸里,也多了些深不可测的东西。
陈默想: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即使曾经彼此是最贴近的朋友。就像村上春树说过的一句话,他记不太清楚了,但大意是:“人大抵不过是一种容器,装咖啡也好,装白开水也好,装什么东西进去,那是你的责任,要想有所成就不是那么容易的,当你把东西一个接一个的放进容器里去的时候,一切,才刚刚开始。
时间和命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我们,我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就是自己想要的样子?或者,我们已经变成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样子?我们在自己这个容器里,这些年,又装进去了什么?或者,我已经,再也装不进什么了。想到这里,陈默不禁有些黯然。
这时,服务员又端上四盘热菜,吴门手剥虾仁,响油鳝糊,蟹粉豆腐,鲃肺汤,都是地道的苏帮菜,Lily张罗着说道:“知道你能吃,点的都是你下饭的。”
陈默笑着道:“我可得多吃点儿,回头去了那边,有日子吃不到了。”
Lily点着头道:“对啊对啊,不过,还早呢,”她说道:“对了,前些天我收拾东西时,还找到了你妹的地址,她在哈利法克斯,过两天我联系联系她。”
陈默想了想,说道:“Lily,我还是想问问,你是为什么,这么突然决定想去那里的?”
“还是不放心我?怕我半途想回来?”Lily笑着说道。
“你这么聪明,我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陈默也很坦白。
“我知道你不放心,不过,这次我是铁了心要去的,和你一起,只是偶然罢了。”
陈默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Lily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好,那我告诉你。”
“你知道我对婚姻的看法,我一直都无法接受,被婚姻埋葬的情感,我想活得自我一点,我不想结婚,更不想要孩子,我上大学时就是这么想的,而且直到现在,我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太大的改变。”Lily的声音恬淡安静,不疾不徐,让陈默想起了无数个和她和朋友们,一起坐在学校操场草坪上,仰望星空的夜晚。
“可是我一直和你说过的,三毛不是也结婚了吗,她也有荷西啊。”陈默委婉地反驳道。
“这话你对我说过的,不止一次,但是我不是她,我没有她浪迹天涯的勇气,也没有她选择自己人生的决心,很多事情,对自己说说也许可以,但是一旦要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自己,其实真的不是她那样的人,我们已经习惯于平凡,习惯于不和自己的人生针锋相对,因为我们挑战不起。”Lily的手指轻轻虚握成拳,按在素色的桌布上,大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用力相互捻动着,陈默看着她手指的动作,好像看着一部电影里,不断重复的镜头。
“我和张然在一起,是因为我想找一个男朋友,而他勇敢地出现了。”Lily说道,“而且,我们确实过得很快乐,但我说不清那是不是爱情,是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爱情。后来,我也谈过几个男朋友,我才发现,我甚至连和张然的那种感情,都找不到了,那种没心没肺地只管今天快乐不管明天悲伤的日子,我都找不到了。
“后来,我有了最近的这个男朋友,认识我的人说他长得像张然,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他包容了我的一切,我的不婚,我的自我,甚至是我的脾气。我过得很快乐,甚至,可以说过得很幸福,我以为,从此我们就这样下去了。”
“去年我们公司这件事,都是因为有他,我才能一直支撑着,直到最后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可是感情,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情,他和我在一起,他的家里总是要有个结果的,而且,他们家还想让他早点要孩子。而当时的我,恰恰不能给他这些。于是,在我终于把公司辞掉之后,”Lily把手平摊在桌上,细白光洁的手指上,没有任何饰物。她仔细地凝视着自己的无名指,突然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我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是他给我戴上婚戒的话,我会说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穿上婚纱,会不会也是很好看的?婚姻,可能并不像我想的那样糟,我也在一直试着改变自己。”陈默注意到,她的手指,一直在微微地颤抖。
“但是,在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我的想法的时候,他替我们俩做了决定。”Lily淡淡地说。然后蓦地抽回双手,好像那是一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藏到了桌子底下。
“我们就这么分手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你给我打完电话之后发生的,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工作和生活,就这样,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结束了。我一直在想,这些年的我,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我一直坚持的,又究竟是什么?”
“那天无意间,我收拾东西时,找到了如画的地址,于是我想,要不就好好地做一次旅行吧,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遇见一些陌生的人和事,也许我会想得更清楚一点。”
“这就是我去加拿大的原因,如果没有你问过我,也许我会去冰岛,摩洛哥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我只是想离开,离开现在的我。”
Lily的声音慢慢变得低沉,面容却是如水一般的平静。陈默看着她低下头的样子,突然觉得很疲倦,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在他的肩头,让他无法呼吸。
这时,Lily突然抬起头,笑着道:“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你也听烦了?”
“没有啊,就是在学校,咱们也难得这么聊天的,心里的事情有时候找人说说,挺好。”
陈默回答道。
“不过我先声明一点,我不是去找张然的,我们俩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这次去只是想散散心。”
“明白,就是你这次去和张然没关系。对吧?”陈默笑着说道。
“你知道就好,我还就怕你觉得我是想去找他。”Lily也笑着回答道。
“那其实最好不过,我觉得我只要和你们俩掺和在一起,得事情就要坏,而且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因为你们俩,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陈默冲Lily眨了眨眼睛,故作咬牙切齿状。
“什么事啊?我怎么不记得了啊?”Lily看着他的样子,笑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当然不记得了,估计张然那小子也忘了,我可是一直没忘啊。”陈默还在那里余恨未消的样子。
“噢——,哈哈哈哈哈哈!”Lily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着桌子笑了起来,而且一边看着陈默,一边笑得乐弯了腰。
陈默说的最痛苦的事,是当初张然追Lily,两个人第一次挑明关系时候发生的事。
那次是张然在同学们的热情鼓励下,早早地去北图买了四张电影票。本来想的是他和Lily,陈默和江如画四个人一起去看电影,然后他找机会跟Lily表白,因为他和Lily两人眉来眼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陈默知道自己纯粹就是一个陪看的,但好在有江如画,好歹不是那么尴尬,可当张然和陈默去找Lily的时候,Lily说江如画不舒服不想去了,当时陈默就觉得不妙,刚想找个理由也赶紧脱身,结果被张然这个机灵鬼看出来了,马上顺水推舟地道:“那就咱们三个去吧,反正票都卖了,咱们还可以到门口把票卖了,买块烤红薯吃。”说完又暗地里掐在陈默的后腰眼上,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Lil笑着说道:“你看看你陈默,一说你妹不去了,你就这表情,什么意思啊?”
陈默揉着后腰,赶忙说道:“没有没有,咱们三个人去正好。”
那天陈默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初冬的晚上,他们骑着自行车一路从学校到北图,这一路北风那个吹啊,就差雪花飘了,陈默现在想来,这无疑是预示着他将度过人生中一个无比痛苦的夜晚。
他们在门口把票卖了,进了电影院,张然坐在中间,左边是陈默,右边是Lily,当时北图的电影基本上是两场,看完一场休息十五分钟,再开始下一场,第一个电影陈默没记住名字,等到演完了,三个人溜达到门口,陈默就看见张然和Lily两个人说着悄悄话,他装作没看见,抽了根烟,就直接回电影院了,没过一会儿,第二部电影开始,片名陈默至今还记得,叫《新仇旧恨》,一部标准的毫无新意的国产警匪片,好人就是好人,坏人一坏到底,喊口号一样的对话和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节,差点让陈默把它当成了一部喜剧片。整整一部电影的时间,张然和Lily两人就一直没回来,就剩下陈默一个人在那里,积聚着对他们俩的新仇旧恨,那一个晚上,让陈默对有异性没人性这个说法,有了很深刻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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