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听着啊,后来我和老师说了,老师也管不了那么多,也就是拉到教导处训他们一通,结果被他们知道了是我告的,欺负我欺负得更狠了,我当时真的是有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劲了,我也豁出去了,我把家里的一把大号水果刀藏书包里了,想着谁再欺负我,我就跟他们拼了。有一次,他们中的几个,又把我截住了,在学校外面的一片小树林里,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是一冬天,北风刮得乎乎的,天也黑的晚,他们叫住我的时候,我的腿一直在抖,可能是吓的,也可能是想着当时书包里的刀,只要他们欺负我,我他妈就一刀过去,拼他个你死我活,那时候没想什么对错,已经顾不上了。”
“我当时手都伸进书包里了,现在想想也是有点后怕,他们手里家伙更多,管叉什么的都有,我这万一要是扎出个好歹,都是小毛孩子,不知道什么是轻重,说不定谁给我一下,我就不能在这里,和你喝着啤酒侃山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和他们正吵吵着,一个女孩的声音从他们后边传了过来,‘我说是谁啊,原来是小明啊?’我和那帮孩子听见这女孩喊了这一嗓子,一下都停住了,一个女孩嘴角边叼着根烟,慢慢地走过来,看样子和他们是一伙的,当时天都黑了,我也看不清眉眼,就觉得她挺高的,好像是长头发,她看了我们两眼,就和那帮孩子说道:‘这小孩原先跟我是邻居,他们家对我不错,你们别折腾人家了。’她说完以后,还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头。我当时很确认一件事就是,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但是,就是这个女孩的举动救了我,她拍着我的头,说道:‘去吧,没什么大事,问叔叔阿姨好。’还没等那帮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就连推带拽地把我弄出了小树林,我一出了小树林就跟玩命一样地往家里跑,小腿都磕到马路牙子上磕青了,那时候我是不管不顾,就是往家里跑,跑到家里,推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安全感,更确切的,应该说是劫后余生。”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兴奋,吃晚饭时说个不停,还被我妈说了一顿,说我是抽了疯了,后来我姐问我我怎么了,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想让她想想,有谁是认识我的,你也知道,咱们当时管得严,和女生多说两句话就是被人起哄搞对象,而且,当时的我,打根上就是一老实孩子,根本就不认识这么有范的姑娘。”
“后来,我姐告诉我,说那个女孩,可能是她高中同学的妹妹,也是和一的,和我同年级,都是就近上学,我姐和她姐是同学也不算稀奇,我当时就奇怪那个女孩怎么就知道我的名字,我问我姐她这同学的妹妹叫什么,结果我姐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还特别严肃地说,不让我和他们家的人来往,说她姐上学时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我当时还特纳闷,当时小啊,不知道什么叫不正经,我就是觉得人家姑娘这么仗义救了我一回,我就是想跟人说声谢谢。”
史思明看着一脸坏笑的陈默,赌咒发誓一般地说道:“想什么呢你?我就没你那种想法!”
陈默连连点头,“对,对,你肯定没有那个想法。”
史思明喝了口啤酒,接着说道:“第二天我上学时,觉得天气特别好,那天蓝得,和平时都不一样了,走路都带劲,嘿嘿,到了学校,我就到处寻摸着那个姑娘,六个班挨个看了,愣是没找着,后来,就是咱们中午课间操的时候,大家不是都在那里做操吗?糊弄事的那种,做完操,大家都往教学楼走,慢慢的操场上,人都快走光了,我走在最后面,就正好看见了她。她站在操场上,穿着一套红色的运动服,那运动服可能是她姐的,她穿上显得有点大,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显得裤子晃里晃荡的,一双白色的球鞋,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天空很高很远,天空的颜色,清澈得像一个蓝得透透的镜子,太阳也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她就那么站在阳光下面,头发黑黑的,长长的,她长得,长得和那天看见我的时候不太一样,眉眼很纤细,眼睛是那种标准的丹凤眼,她很瘦,站在那里,身边,有一个细长的影子。
“我也不知道我那里来的勇气,我就赶忙过去,站到她身边,对她着急忙慌地说道:‘那天谢谢你啊,我是史思明,就是···,’我还没说完,她就冲我一笑,‘我知道你是谁,没事的,再有事情跟姐姐我说。’她说话有点烟酒嗓,典型一个北京姑娘,其实我比她大三个月,但她说话做事都像一直罩着我的样子,一直都这样。’
史思明又点上了一支烟,“我当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是那么傻傻地站着,看着她走进教学楼,那红色的运动服一闪,就进了楼。我一个人慢慢往回走,一脸的傻笑。”
“后来,我们就算是熟了,也就是见面打招呼那种,后来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陈之华,她姐叫陈之菁,就是那种,我们那时候怎么说来着,叫什么来着,大喇,她姐就是别人口中的那种人,当时不是什么好词,现在再看看国内,估计这词就是圣女贞德的代表了。她姐高中时候经常和咱们那边一帮混子混在一起,毕业以后,就随便找了个工作,她学习也不好,虽然她爸妈的学历都不低,但是拿这两个女儿也没辙。我那时呢,挺喜欢英语,还喜欢看电影,外国电影,家里有好多录像带,那时候流行的还是录像带呢,看录像带多了,打小就想着要是能去国外生活,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所以我挺喜欢学英语,成绩还一直不错,有一次她跑到我们班问我,怎么才能学好英语,我随口说了一句,就多看看外国电影就成,她就问我借录像带,让我挑两盘好看的,有意思的录像带,给她。”史思明笑得像个咧着嘴傻乐的小熊,“我跑回家,拿了好几盘我喜欢的,连跑带颠的给她送到她们家楼下,她下了楼,接过我手里的录像带,看了一眼录像带上的名字,突然特神秘地冲我一笑,用手指头勾勾我,让我凑过去,然后贴在我耳边语气暧昧地问道:‘都是带色的吗?’你知道我当时说什么,”史思明拍着自己的大腿,说道:“我当时说,我当时居然说:‘当然,都是彩色的!’哈哈哈哈。”陈默现实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前仰后合地乐了起来。
“你能想象吗?啊,一姑娘问我给她的录像带是不是毛片,我居然回答说都是彩色的!”
史思明感慨万千地连连摇着头。
“那人家,人家是什么反应?”陈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就像你笑得这样,跟要乐得背过气去似的,”史思明不堪回首地叹着气,自顾自地说道:“她当时下来之前,估计正在化妆,只化了一双红得闪闪发亮的嘴唇,我还记得她张大得近乎夸张的红红的嘴唇,还有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长头发披散下来,在她们家的单元门前,乐得像一棵在冬天的狂风中瑟瑟发抖的小树,瑟瑟发抖啊,这句话还是后来我看的一部电影里说的,我立马觉得形容她当时的样子真的绝了,她笑完之后,伸出手又拍了拍我的头,跟我说:‘那我上去了,谢谢你啊。’”
“唉,你说我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史思明拿着香烟的手在空中指指点点,好像回到了那个十三岁的少年,“我这事儿跟谁说谁都不信,谁特么信啊。”
“我还记得当时我和她靠得很近,近得我能闻到她蜂花洗发水的香味,我当时那个小心脏啊,跳得都快蹦出来了,我看着她的脸,其实我当时说什么自己真的不知道了,脑子一下就木了,现在想想,我当时说什么都可能,因为我第一次离一个女生这么近,还是,这样的一个女生。”
“后来,她要是有空,就跟我借录像带看,什么《现代启示录》,《霹雳游侠》什么的,她不喜欢看,她喜欢看爱情电影,像《爱情故事》这种的,还有香港的喜剧片,经常看得哈哈大笑,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借着看录像带的机会,我们聊得越来越多了,我也有机会去她们家里坐坐,他说她的爸妈可能要离婚了,因为他们天天吵架,她姐也不管她,就是每天出去和那帮人混,说他们比自己爸妈有人情味,那时候咱们那边有一帮‘切汇’的,就是做非法外汇交易的,你知道吗?”
陈默摇摇头,说不知道,史思明还不死心地继续提醒他:“这你都不知道?当时可有名了,全北京都说就数那帮人有钱,···”他还想往下说,陈默有点不好意思地拦住他的话头,“什么叫‘切汇’啊?”他问道。
史思明一脸鄙夷地问道:“你是和平里那片的吗?就在那边往北,对外经贸大学北边有一个进出口交易大楼,有私人指标可以买免税外贸商品的,那帮人都在那边,看见有人要换外汇,直接交易,趁人不注意,一个手刀劈翻了,拿钱走人。”
“不是我说,这,不就是明抢吗?”陈默有些张口结舌地问道,他不知道小时候就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切啊,”史思明右手并拢五指,手掌像一把刀一样狠狠地往下一砍,“你以为呢,要不来钱快呢。”
“不带这么蒙人的吧?这么大的团伙作案,那时严打那么厉害,这帮人干这个不都给毙了?我们隔壁楼一男孩,比我大不了几岁,就因为偷了个自行车,也算他倒霉,他偷的那车贵,是一外国使馆人员的,就当时直接给毙了啊。”
“嘿嘿,我就是那么一说,其实切汇就是蒙人家钱,说好一九五换的美元,甭管你给我的是美元还是人民币,我点完了给你,你看着一张不少,到你手再点,肯定少,少了三五百都正常,多了的上千的都有。你发现少了再回去找他,根本就不认账。”
“还有这种事情啊。”陈默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
“看来当时你也是个一门心思读书的好学生啊。”史思明调侃道。
“还真不是我,我当时学习也够烂的,就语文好。”陈默实话实说。
史思明看着两个人面前已经空了的啤酒瓶,想了一下,又叫了两瓶,陈默连忙摇着手说不能再喝了,史思明跟陈默道:“你要是能喝就喝点,不能喝就听我说说,我这想说的话,多少年没和别人说了,现在想收也是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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