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在梦与醒的边缘挣扎,这些天,她忍受着情感的煎熬,恨长山吧,这个跟自己过了一辈子的人,真站在跟前,心里倒恨不起来了,埋怨几句吧,也觉得对这个能在村里办大事的人没有必要。他不是坏人,可办的这糊涂事让人像吃了苍蝇般不舒服。她知道自己已经命悬一线了,往后长山和两个闺女的日子咋过,心里还真是没底。她又想到白鲜,心里忽然一动,俩人往后搭伙过倒也不错。人的命,天注定,也许老天就是让俺桃花给白鲜让路的吧,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俺都成这样了,还管以后的事干啥?只要长山和白鲜对俺闺女好,俺走了也就放心了。
正月初四,桃花好像睡醒了,眼睛有了亮光,人也精神了许多,她跟妮子和二妮唠叨着说:“恁爹是个好男人,有担当、有良心,不管爹娘咋着,恁可得招呼好恁爹,要不娘走了也不放心!”
妮子心里那劲还过不去,还使着小性子。娘的话,她也没多想。
桃花又跟长山说:“俺梦见咱爹娘了,俩人都穿着蓝缎子衣裳,就像从前财主家一样。有一条大江,清水忽涌忽涌真大,江边上是山,山头上有座大庙,爹娘就在那里接俺,说去了就享福了。”
这是长山回来桃花说得最多的一番话。长山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别是回光返照吧。他听人说过多次,自家也见过,知道临死的人都有精神转好的一段时间。
他握住桃花的手说:“恁是累了,发呓症呢,还是多歇歇吧,再做个好梦!”
吃过晌午饭,桃花就不行了,眼光黯淡,脸色发灰,精神眼看着就萎靡了下去。
长山心里知道桃花大限怕是要到了,赶紧叫妮子去找新旺,自家打了盆温水,给桃花擦脸。
一袋烟功夫,新旺就到了,进门看见桃花的神态,心里先就凉了半截,上手搭脉,感觉脉息越来越弱。他把桃花的手交到长山手里,坐到炕沿上,低头半天不吭声。
长山从新旺的神态上已经揣摩出苗头了,他紧紧握着桃花的手,默默感受着桃花生命的挣扎……。
桃花忽然双目圆睁,逼视着长山,身子似乎要挣扎着坐起来,嘴里喃喃:你……你,接着似乎疲惫地软瘫下去,呼吸越来越弱,眼光渐渐模糊。
长山感觉桃花脉息渐弱,就像断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已经失去控制……一袋烟功夫,桃花撒手归西了。
新旺撑开桃花眼皮看了看,说:“长山哥,嫂子已经走了,恁就放下吧!”
妮子和二妮一听,哇地一声,就哭倒在桃花身上……。
左邻右舍听见哭声,知道桃花归西了,纷纷过来帮忙劝解。
妮子撕肝裂肺地恸哭,几个妇女都拉不起,几个眼软的还陪下许多泪来。
妮子哭亲娘命苦,劳累一辈子伺候老赵家大的、小的,没享了啥福可遭了老罪,边
哭边数说,后来怨气全发到长山身上,嫌他没照顾好娘,把病病怏怏的娘一个人扔在家里,还弄下样数气病了娘,要不是恁,娘能早早地就走了么!俺那狠心地爹呀,气死了娘恁可遂了心愿了吧,H!恁咋恁么不是人呢……。
长山抱着桃花,巨大的悲痛笼罩着他,他耳朵里嗡嗡响,眼光发直,脑子啥也不会想了。见邻居们过来,他也想不起要招呼人家,后来妮子数说他的话,如一根根钢针,深深地刺进他的心里,他心里流血,自责的情绪咬啮着他,更加难以承受。他热血上涌,头脸涨成了猪肝色,浑身筛糠般颤抖。他把桃花越抱越紧,新旺和几个人想拉他起来,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他忽然大吼一声,呜呜哭开了,边哭边数说自己:俺不是人,俺气死了恁呀,从恁跟了俺,没享过一天福,俺是个混蛋,俺比日本鬼子还坏呀……!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恸哭也不常见,长山牛哞一样的哭声,山摇地动,男人都愣怔了,不知该咋办。女人心软,都跟着落泪,人群哭成了一片。
全义和几个老伙计知道消息从后街里赶来,才硬把长山拉开,几个妇女也劝起了妮子。
全义跟长山商量,人死不能复生,事来了就得张罗办事,恁得挺起架子,安排人做装裹、做木头。
长山点点头,就支派邻居们张罗装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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