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伶本以为小谢子两月就能回来,谁知一等就是三年。
寒冬将至,后院梅花灼灼怒放,刺目的大雪将万物笼罩,却怎么也压不住枝梢艳丽的红瓣。
灰色枝丫将苍白的天空割裂,末梢一晃,堆积的雪条簌簌洒在男人肩头。
绝美的花旦斜倚在石桌旁,身披繁复戏袍,肩头盖了件厚重的红色大氅,滚着白绒绒的边。
修洁的手掌伸向空中,接住几点飘零的雪花。
花伶半阖着眼皮,盯着掌心渐渐融化的透明雪晶,眸光寂寥而空旷。
这三年,他成了理工大最年轻的教授,人人尊敬艳羡,实现了年少的梦想,却怎么也找不回儿时最纯粹的快乐。
花伶拎起桌上的烈酒,斟了满满一杯,百无聊赖地喝着。
姐姐走了,阿谢也走了。
偌大的别墅从未有这么一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和陌生。
梅花树下,花伶狭长幽邃的眸底渐渐泛出湿潮的水雾,眼眶包不住,于焉坠落。
“姐姐……”
二十一岁的大男孩仓促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帘,嗓音哽咽沙哑,酒精的作用令他疯狂想念从前的时光。
好想回到刚认识他俩的第一天。
在福利院简陋的戏台上,隔着喧嚣的水帘雨雾,好好为姐姐和阿谢唱一场戏。
记住他们最温柔的样子。
春光料峭,万物复苏,转眼已是来年。
不合身的戏袍被尘封在箱子里,一并封住的,还有花伶那些年的天真无邪。
镜子前的男人肩宽腿长,穿着漆黑庄重的中山装,略长的头发也被剪掉,规规矩矩的发桩藏于耳后,束领禁欲而克制。
花伶扣着脖颈最上面一颗纽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少年青涩的稚气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沉稳和理性。
院里的女学生会在讲台上塞纸条,或者插一捧花束,放一杯热水。
爱慕和邀约纷至沓来,花伶已然心如古潭,纵然一颗石子投落,也掀不起波纹。
仿佛那颗炽热的心脏,随着苏瓷和谢悯的离开而失去了跳动的活力。
桌上的手机始终是静音状态,记不清有多长时间,屏幕上没有出现过那两串倒背如流的号码。
花伶打开公文包,将专业课本和U盘放进去,目光一凝,无意中在沙发缝隙夹层里,找到了一颗红色的耳钉。
小而圆的珠子,反射着落地窗外的天光。
被刻意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如潮水般倾泻疯涌,花伶的目光一瞬温柔下来,珍重地将珠子握在掌心。
经济学课上,花伶两手撑着桌沿,在容纳一人的讲台上侃侃而谈,薄薄镜片反射着投影仪的蓝光。
他的课总是座无虚席,容纳四个班的阶梯大教室人头攒动,举起手机偷拍的女学生在花伶看过来时,往往会迅速红了脸。
悠长的电子钟声在偌大校园敲响。
花伶将书本一合,整理好公文包,随着慢吞吞挪动的学生大军往左侧的门走。
教室走廊外人潮涌动,上不同课程的学生四面八方从门口涌出来,一同朝东西南北的楼梯走,黑压压辨不清谁是谁。
花伶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谢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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