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当牛做马（1 / 1）

事实和她预料的的确所差无几，黎国民进村以后立刻被一群孩子围了上来，这群孩子年纪大点的就蹭蹭上了驴车，年纪小的还跟在后头磕磕绊绊的跑，全都一叠声的喊着。

“结婚喽，杨家的姑父过来接新媳妇喽。”

黎国民满脑袋雾水的把驴车赶到了老丈人家里，发现原本就显得热闹的农家小院儿变得越发张灯结彩起来。

杨翠玲怀里抱着孩子，身上还穿着簇新的红棉袄，可见这棉袄也是这几天新做的，上头的针线都是雪白的印记。

“爸，我来接小玲回家了。”

黎国民虽然还没弄清楚事情，但却笑呵呵地跟丈人打了招呼，杨父立刻笑了起来，随后轻轻拍打了儿子一巴掌。

“还不快给你妹夫让道，让你妹夫把你妹妹接回去，这都是老夫老妻了，按我说不该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可是小玲儿喜欢这个，当初你们结婚也没啥排场，今天就算是再结一回吧。”

老丈人最后一句话，让黎国民心里头动容，自家是两代贫农，在父亲那一代就已经穷的村里少见，结婚的时候只是在门口贴了一张对子和两个福字也就算了。

不过那时候是重视成分的年代，媳妇和自己这样的条件倒是极配的，可是现在想来，到底还是委屈了杨翠玲，干脆趁着今日弥补她一回。

顺从的跟着其他几个人进了屋，杨翠玲抱着孩子坐在炕上，脸上还擦了白白的脂粉，让他这一眼仿佛回到了刚结婚的那天，脸盘雪白嘴唇殷红的妻子，头上戴着红花坐在炕上，含羞带怯的眼神，以及纤细的腰身，都让他沉迷不已。

心里一阵心血涌动，他忍不住轻声呼唤：“小玲，我来接你了，咱们回家吧。”

村里被邀请来看热闹的妇女趁机开始欢呼起来，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杨翠玲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阔别了半年多的夫妻，终于又再一次握紧了彼此的手。

孩子也被包裹在大红布附着的棉被里头，两人坐上了驴车，驴车在左摇右摆中一路走向了靠山村。

一直在进村之前，气氛都尚且算得上是和平，只是驴车刚进村的时候，村里头有三五个凑在一起说闲话的妇女忍不住投来惊讶的眼光。

杨翠玲只当自己是新嫁过来的媳妇，咬牙忍了这件事情，可没想到这些妇女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哎呦，真没想到呀，这离了婚的破鞋还能再嫁过来，世上女子都死光了是咋回事？”

杨翠玲紧咬着牙关，脸上白白的脂粉当中也夹杂了一丝愤怒的红色，怀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母亲越发用力的双臂，忍不住不适的动了动胳膊。

杨翠玲这才似是如梦方醒一般，随后又低眉顺眼的跟着驴车回了家。

只可惜回来的这个家和她想象中不同，她原以为家里头会是一铺热炕头，以及各式好吃的，毕竟大女儿在家里，只要心里对自己这个母亲还有一分亲近，就总会给自己全了这份体面。

可没想到不但冷锅冷灶，连炕上的被子也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就像是自己只不过是昨夜离家，这半年都不存在一般。

一见到二人喜笑颜开地走进来，原本在炉子上烤板栗的黎莺也收起了喜笑颜开的模样，随后低眉顺眼的跟杨翠玲说了声恭喜。

说完这话，她就带着自家小妹悔到了西间屋去，杨翠玲气得差点一把把儿子扔到炕上去，可是又想起嫂子跟自己再三说起的忍耐，她只能咬牙放弃了。

“她这是发啥脾气呢？我咋说也是她的亲妈，就算是给你这个当爹的一点体面，也不应该对我这样呀，这孩子眼里还有你这个当爹的没有。”

杨翠玲咬牙切齿地说，黎国民倒是没把这事太当做一回事，只是笑着拍了拍妻子已经不再纤细的肩膀肩膀。

“你咋说也是当妈的，怎么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呢？孩子年纪还小着呢，再过两年又该结婚了，离了家和你也就是客人的关系了，你快别跟孩子见识了，小崽也该喝奶了，我给你倒热水去，你给孩子冲点奶喝。”

杨翠玲一听见这话，又有些亏心事的闭上了嘴，要不是她先前任性妄为，自家的小儿子也不可能到这个年纪，还要喝奶粉。

现在就算她重新回到家庭里头，对于儿子最重要的意义也已经消失了，在离开孩子两个月以后，她的身体也已经没有了哺乳的能量。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倒水晾水，给孩子冲了奶粉，喂了孩子，一直等到天已经擦擦黑了，左右邻居家里头已经冒出了阵阵炊烟，有那吃饭早的也已经热上了吃剩的年夜饭，在暖烘烘的气氛里头吃起了这一年难得的菜品。

黎国民今天赶驴车的时候被冷风冒了一路，忍不住有些头昏，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擦黑了，隔壁屋子的电灯点着大女儿和小女儿似乎在那屋子里头玩儿什么东西，妻子在炕上摸黑坐着。

他到底也是一个男人，还是不太细心，看见妻子在这里坐着，只是把电灯摸着了，有些疑惑的询问。

“这都几点了？天都黑了，咋还不做饭呢？”

没想到杨翠玲听见这话倒像是被戳破的蚂蜂窝一般，气鼓鼓的双手环胸说：“是呀，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别人家都已经吃饱饭了，可你们家的孩子还没做饭呢？”

黎莺听见了东边屋传来的声音，随后仍然垂下眼眸去跟妹妹在炕上玩数栗子。

“大姐，妈说话声太大了，好像是让咱俩过去做饭呢，要不我给你烧火，你去做饭吧，现在挺晚了，咱们都没吃饭，我都已经饿坏了。”

黎莺听见小妹这样说话就递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随后老神在在的坐在炕上和小妹继续拨弄着板栗。

“你又不是没妈的孩子，没妈的孩子才要自己做饭呢，有妈的孩子，谁家不是当妈的做饭？你就坐在这儿吧，爸爸在呢，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黎莺说话的声音也顺着两屋之间的门帘传到了那屋子去，杨翠玲气得拍了一下炕，立刻惊醒了已经睡得很香的孩子。

“这是啥意思啊？我嫁给你也没吃过啥苦，这是让我当牛做马来了，早知道回来是受这种罪，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回来。”

杨翠玲并没有急着去哄儿子，反而在这里硬着嘴跟孩子犟上了，黎国民只觉得自己脑袋开始疼起来了，可却有些无能为力，只能长叹一声。

“有啥好吵的？谁家媳妇不是这样？”

杨翠玲也没想到丈夫居然有胆子跟自己如此对抗，惊疑之下，居然也忘了反抗，坐在炕上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