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十分安静,针落可闻,薄灏尘刚一进屋就脱了外套,双臂撑在病床上努力上去,额头沁出薄汗,看起来十分辛苦。
站在一旁的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并不上前帮忙,或者说不敢上前。
他孤疑的看了一眼带着孩子进来的辛诺言,心中了然,先生虽然腰受了伤不能吃力,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养了这么些天,他上床下床都不需要人照顾了,只是长时间的久站走动暂时还不行。
这会儿表现的这么吃力辛苦,八成是演给某些人看的了。
果然。
见他杵在一旁不帮忙,辛诺言终于看不下去上前扶住薄灏尘受伤的腰,一手托住他的腿弯,用力将他送到床上。
上床后,辛诺言鬼使神差扯过薄被盖住他修长的身躯。
薄灏尘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泼墨似的瞳孔漾起一圈光晕,嗓音却有些冷淡:“你想热死我吗?”
房间里没开空调,即使晚上也有二十多度,他盖着薄被,明早伤口怕是就要发炎了。
“那我帮你掀开!”辛诺言脑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抬手去掀他身上薄被,手腕却被一双灼热的大掌攥住,她身体猛地一颤,抬头撞进一双戏谑的眸子:“迪安小姐,随便掀男人的被子,可不是好习惯。”
辛诺言:“.......”好想打死他!
好在,被薄灏尘这么一闹,辛诺言的尴尬散去些许,房间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些。
管家和薄子润都还在房间里,辛诺言抽回手后退一步离开病床,撇开脸看向薄子润道:“刚刚你在餐厅里跟我说的话,再跟你爸爸复述一遍。”
薄子润偷偷打量着薄灏尘的脸色,犹豫了一瞬,将辛曼瑶和蒋素雪在书房里的谈话说了出来,末了抿了抿唇道:“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女王大人也不会遇到危险,差点出事。”
薄灏尘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不管薄子润说什么,都没有丝毫变化,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晌,薄灏尘嗓音清冷道:“这件事过几天我会找你谈,这段时间你现在医院里跟星星在一起,暂时不要回去了。”
“我知道了,爸爸。”当初是他选择跟妈咪走的,所以现在薄灏尘态度冷淡,薄子润虽然心里有些失落委屈,却没有表现出来,蔫蔫的点头。
辛诺言有些不忍,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你不是一直在担心星星吗,她就在隔壁,去找她吧。”
薄子润闻言眼睛一亮,下意识去看薄灏尘,见他没异议,才兔子一样蹭地一下跑了出去。
管家见状识趣的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两人。
一瞬间房间里就剩下了两人,辛诺言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刚刚光顾着安慰薄子润,一下子将人都赶走了,那她岂不是就要独自面对薄灏尘了?
她顿时有些头皮发麻,跟薄灏尘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干巴巴道:“辛星还在隔壁,我去看看孩子们.......”
“站住?”手腕被从后攥住,辛诺言不得不停下脚步,身后响起低沉的男声:“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辛诺言浑身一僵:“说什么?”
身后没有传来声音,半晌才听薄灏尘轻轻低笑一声道:“爱华美容院手术室里发生的事,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辛诺言心里咯噔一跳,知道到底逃不过,放弃了挣扎,转过身来垂眸对上薄灏尘深邃的眼睛:“我......对不起,那天我太激动了,不是故意伤你.......”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薄灏尘眼底细碎的笑意敛去,眸光沉沉的盯着她:“我问的是,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那天手术室里你对我的质问,再说一遍。”
辛诺言唇角轻颤着不说话。
“怎么,不敢说?”薄灏尘嗓音微凉。
不是不敢说,是辛诺言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天都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掀开白布时看到辛星的“尸体”,然后就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再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拿刀捅伤了他,然后警察就闯了进来。
辛诺言看着靠坐在病床上的男人,他俊秀的面容上还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眼睛里却仿佛燃着火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烤化了一般。
她忽然想起警局外管家对她说的话,无意识开口道:“为什么不追究我的责任?”
这个问题在她心底盘桓许久,终于脱口而出。
薄灏尘对她答非所问的态度不满的皱眉,好笑的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追究你?”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她,只会拼命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不许她再离开半步。
别说只是受这么一点小伤,即使她要他的命,他也不会在乎,不会怪她。
“管家说,如果当时刀再偏一点,可能就会造成高位截瘫,你这辈子都只能在轮椅和床上度过。”辛诺言的眼睛微微泛红,正因如此,她心里才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愧疚,将那些刻骨的恨意都驱散了些许。
辛诺言本以为薄灏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知道了就算不勃然大怒,也会冷脸相待,却没想到,他面色始终平静如初,连眼神都没变过。
仍旧淡然的反问:“如果像你说的,我因此截瘫,你会愿意留下照顾我吗?”
照顾他,余生。
辛诺言被问的一怔,一时竟有些答不上来。
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在手术室内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伤了他的时候,她慌乱无措,从警局出来,面对管家隐晦的指责,她只觉得愧疚,却从未想过,如果真的到了最坏的结果,她会怎么做?
她会愿意留下,照顾他一辈子吗?
“我不知道.......”辛诺言摇头,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如果真的造成那种结果,她是该留下照顾他的,可若她真的留下,那曾经的恨意怎么办,五年前她遭受的一切,又该跟谁清算?
薄灏尘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脸上的表情一丝丝淡去,眼神冷的像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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