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要来和亲的公主手段如何,自己那长姐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倒是有好戏看了,不过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思及此,秦云舒回过神来专心给孟云熙擦拭。
孟云熙刚醒,怔怔的坐在床头,背倚着靠枕看着被子出神被子下盖的,是他毁了的双腿。
秦云舒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她和孟云熙成过亲拜过堂,他是她的夫,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伺候他一辈子都是她的本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秦云舒问。
孟云熙没有开口。她问完之后便是一室的沉寂,收拾好面帕和水盆,她往门外走,又道:“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身后依然没有人回答。
就这么又过了半个月,孟云熙沉默得不像样,秦云舒每日尽量都陪着他,多和他说说话。
孟父和孟母一直在找大夫,萧景澜也递了折子请太医院的太医来,可每一次,都是从希望中失望。
孟父每回来看孟云熙,父子俩都是沉默。孟母来,则是一个红着眼抖着唇,一个低着头继续沉默。
于是后来孟云熙不让他们来了,只有秦云舒接近他时,他还肯说几句话,但大多数,都是让秦云舒不知道如何接的话。
“不用再请大夫了,这腿已经废了,我自己知道。”
“你不用逗我开心,我没事。”
“父亲母亲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俩自己知道便行了,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你若提出要走我也不会拦你。本来就是互相帮忙才答应的婚事,现在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反而是我一直在拖累着你。”
“……”
诸如此类的话,在这半个月来数不胜数,秦云舒总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于是每回都是转移话题,说得最多的,便是楚希的事。
他俩唯一共同有接触的人,便是楚希了。孟云熙十多年没有昔年好友的消息,再听闻时竟是好友辞世的消息,多少有些遗憾,每回秦云舒说起来,他总是会听。听他们婚后发生的事,听秦云舒认识的楚希。
而秦云舒对楚希的认识,都是在婚后发生的,孟云熙有时候便会接下她的话头,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这样一来,孟云熙便没有平日那般沉默和郁郁寡欢。
要问秦云舒对楚希是否放下了,其实她自己也琢磨不透。楚希的遗愿便是让她忘了他,可对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她怎么能说忘了便忘了,只是那份感情,随着楚希的离世而被她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不曾遗忘,也不去提及。
有一日,孟云熙精神比平日里好了一些,央着秦云舒让她去取他的剑。
秦云舒纳闷,但见他提起剑时精神气都比平日里好,她忽略心头的疑惑去给他取了来。
剑拿来了,孟云熙接过摸了许久。秦云舒听说,上过战场的战士,都会把自己的配件当做伙伴,见此情况,她只觉得果真如此。
“云舒,我这剑的剑鞘应该是遗落在边关了,你能去兵器行帮我挑一个吗?随便怎么样的都行,我把尺寸告诉你。剑若是离了剑鞘,会受影响变锈。”孟云熙道。
秦云舒对此不甚了解,听孟云熙这般说,只觉得他多半是心疼他的剑。
何况他提的也不是什么事,帮他一个小忙罢了,自是答应了下来。
“可以现在去吗?”见秦云舒还在,孟云熙道。
闻言,秦云舒一怔,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一个剑鞘罢了,何至于催到这般地步?但不好忤逆了他的意思,便唤了清风和明月备马车出门去了兵器行。
一路上,秦云舒都皱着眉头,拧得死紧。她总感觉忽略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是忽略了什么。
到了兵器行,她们又不懂这个,按着孟云熙给的尺寸随便挑了一个剑鞘便去付账。
伙计收了钱银,帮她们将剑鞘用布打包好递给她们,随口聊起来道:“您挑了这剑鞘,不带剑连试试,怎知合适否?有些剑鞘做成时与尺寸有些出入,带上剑试试会更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被伙计这么一说,秦云舒猛地一惊,她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了!剑还在孟云熙手上!
他打发了她来给他买剑鞘,却只给了尺寸不给剑,还如此着急的一定要她立刻就出门给他买……他不让公公婆婆接近院子,而她出门又把清风和明月带走了…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此刻屋里只有孟云熙一人!他还拿着剑!
她忽然就生出一股不安来,慌忙对清风和明月道:“回府!”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希望孟云熙不要犯傻,希望一切都来得及,希望……
到大门时,秦云舒差不多是跳着下的马车,一路跑着去的后院,酿酿跄跄险些绊倒在地。
经过前院时,孟父和孟母见此状,欲问她怎么了,可秦云舒一言不发的往后院跑,孟父和孟母便跟在后头跑去。
秦云舒赶到房门前,房内太过安静,她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抖着手去推门。
见到屋内的场景时,她腿一软,堪堪扶住了房门,才没有倒下。她一步一步的踏进房内,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
跟在后面进来的二老,一见倒在血泊之中的儿子,孟母大嚎了一声:“我的儿!”便晕了过去,而孟父则是没站住,侧倒着撞在了房门上,只觉得眼前发黑。
清风去请了大夫,明月扶起了孟父又去扶晕过去的孟母,场面一片混乱。
秦云舒怔怔的看着,她没想到真的会这样……
孟云熙倒在床上,衣襟、锦被、地上都是血迹…而他的手中,还握着他的那柄剑,血迹早已停止流淌,他脖子上的那条血痕看起来惊心又可怖……
孟云熙自刎了。
他没死在战场上,却废了一双腿,醒过来的这半个月里,他终日郁郁寡欢,了无生机。
可秦云舒万万没料到他会做的这么绝,竟是一点都不为二老着想过,这样一来,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会是多么的痛心!
他对这国家倒是忠心耿耿!
可他不孝!
秦云舒当时恨不得替公公婆婆再给这混蛋儿子补上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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