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张桂珍跟小棉袄俩在家过。这个时候的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嫁出去的媳妇不许回娘家过年,说是方娘家,会导致娘家发不了家。
张志家的人不太信这个,何况张志老两品疼闺女,早就跟儿子媳妇打了招呼,而且张家儿子媳妇年纪较轻,都上过学,对老一辈的说法不是太赞同,儿子媳妇俩还亲自去了张桂珍家,想把娘家姐姐请回家过年去,但张桂珍不去,她说,我是嫁出来的人,不好回娘去的,再说我自己有家,我哪也不去。
李秋喜理解张桂珍的倔强,她没有强劝,只是到了大年夜,她让满街道跑着玩的孩子们往张桂家去找小棉袄玩,由周向伟带队的孩子队伍就浩浩荡荡往张桂珍家去了,那些小子们还帮张桂珍娘俩放了大年夜的鞭炮。
初一一早,家家户户都互相拜年,闲出来没事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被李秋喜发动起来,都往张桂珍家去聊天玩耍,如此一来,张桂珍这个年过的倒是一点不寂寞。
李秋喜坐在炕上跟周二伦玩的不亦乐乎,听见客厅门响也没大理会,要是风刮的话,她过会再下地关上,要是人开的话,那人自行进来就是了,大过年的,来来回回串门子的人也多,要是来个人就下地,她的鞋能磨破几双。
可是李秋喜看着掀开门帘进屋的这个人,她不得不下地。
“婶子,过年好呀!”来的是专员老张的老娘,这个老太太很是体面,从来不乱说话,也不乱串门,不像村里别的老太太,爱嚼舌头,只会说个东家常西家短,没大有正事。
物以稀为贵,这位白发老太太的矜持为她获得不少路人缘分,在门诊室那回,面对李秋喜和老李婆子俩,别人都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得体,就她三言两语至情至诚,把一对破冰的母女劝和的更加融合,为此,李秋喜平日里对她更是礼敬三分。
“过年好,侄媳妇儿。”老太太客气笑道。
“过年好过年好,婶子您快坐,快坐,快尝尝我去年新得的茶叶,特别好......”李秋喜十分客气地说道。
“嗯嗯,我听我家那小子说了,你这里的茶叶,没有不好的,我尝尝——”老太太很是捧场的抿了一口,仔细咋摸味道,表情认真严肃,半晌才道:“嗯,先苦后甘,意犹味尽,的确好茶,好茶!”
“哎哟,婶子,你是懂茶人啊!”李秋喜无不敬佩的说道。
“嗨,也说不上懂,我老爹活着时候,就好这口,我在学校教书那会子,闲来没事,总爱跟办公室的老同志讨点来喝,慢慢的,也品出一些门道了。”老太太客气道。
“哎哟,婶子您原来是教书的?”李秋喜肃然起敬,伸出大拇指,“了不得,了不得呀!”
“没啥,没啥,挣一口饭吃而已。”老太太笑着往炕上瞅了瞅,“小家伙睡着了?”
“嗯嗯。”李秋喜点了点头。
“那咱们出去说话,别吵醒了孩子。”老太太很是有眼力见儿。
“好。”李秋喜走在身后,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
“秋喜,婶子呢,无事不登三宝殿,婶子今天啊,是带着事儿来的。”老太太笑道。
“我知道,知道的,婶子,有事您就说。”李秋喜笑道。
“是这么回事......”老太太笑道:“我城里老家有那么一个表侄儿,也是个老师,我想着把他给桂珍提提......”
李秋喜面露难色,低声道:“婶子,城里的老师啊,他咋能看上农村媳妇呢,再说桂珍不可能再生的......”
“我知道。”老太太歉意的笑笑道:“我这个表侄啊,他有病,他是个什么病呢,这我得跟你说说明白,咱们可不能带骗人的......他呢,是有这个心脏病,干不得重活,不过还好,工作轻松,累不着他,就没啥事。我那个表哥是个军人,我家老儿子就是我表哥带起来的,我表嫂在部队当护士,当然,现在都退休在家了,家里四五个孩子,出了这么一个带病的,家里人都高看一眼,都不想让他上班,但这孩子闲不住,不瞒你说,看过多少姑娘呢,没一个相中他的,差哪呢,还不就是那身病......”
“那,婶子,你这个表侄知道桂珍的情况吗?”李秋喜问道。
“知道,我跟他说了。”老太太道:“我表侄儿说了,他不在乎离没离婚,有没有孩子,只要人好,两人搭伴,把以后的日子开开心心过了......”
“可是,婶子,这种事,我觉得你应该跟桂珍直接说不是吗?我,我——”
“我知道你有顾故,但这事吧,婶子是这么想......”老太太想了想说道:“我那侄子毕竟有弱势,要是冷不丁说给桂珍家人听,人家一听就得反感,咱这事啊,不好直接了当这么说的,你说是不是?”
李秋喜的双眼慧黠一动,道:“婶子,你是想让我设计个局是不是?”
“哎,对喽!”老太太笑呵呵的把手一拍,“婶子就知道你机灵,一下子就能想到婶子心里去——不过,这种事,不是强人所难的,要顺其自然,他们如果看对眼了,那就是一对,如果话不投机半句多,那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李秋喜握了握老太太的手,笑道:“看不出来,婶子你还挺坏的呀!”
“你这丫头,哈哈哈!”
过了正月十五,学生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周向英跑来告诉李秋喜,婆婆家那边有人来给拜年了,来的有点突然,她家里没准备什么硬货,这不,就跑到李秋喜家里来,问道,前两天卤的猪肘子还有没有。
李秋喜笑道:“你就不好去张家馆子订上一桌,要是我家没有了咋办,你还擎等着抓瞎?”
“不行,那不一样。”周向英直摆手道:“那显得多没诚意,你家要是没有,我就得现杀鸡,再说,我的手艺,那可不是盖的,你有现成的,我不省事了嘛!”
“行啊三姐,今昔不同往日,你家老张对你是不是更百依百顺了呀?”李秋喜打趣道。
“那是!”周向英得意道:“我周向英做事,不论对内对外,滴水不露,面子做足,他老张佩服着我呢,还敢跟我叫板,可不百依百顺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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