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成云舒就感到自己之前说的那句“什么都不缺”实在是打肿脸充胖子。
她缺很多东西,但都不是短期就能解决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只记得小时候受过的苦,却忘记了,那时她绝大多数时候只是被动承受,绝大部分的事情其实都是妈妈扛着。
实验中学为了磨炼学生意志,所以宿舍条件十分一般。除了浴室以外,这里没有热水供应,要打开水得到宿舍一楼才有统一的锅炉,但“粥少僧多”,锅炉前总排着长队,水还有股怪味。成云舒离家之前,就跟梁娴半赌气地说自己住校之后绝对不会做那种周末背一包脏衣服回家丢给家长的小孩,所有的事情她都要自己做,结果她被洗衣服搞得疲惫不堪:打热水太麻烦,用冷水又觉冰寒刺骨,不到一个星期,她双手关节处的皮肤就开始发痒变干,还起皮。周四晚上放学后,赵子英把她喊到自行车棚,等所有人都骑车离开后,他拿出一小瓶护手霜。然后打开来,挤了一点儿在手上,又拉过她的手涂匀。
赵子英的手很温暖,成云舒觉得自己的脸很烫。她低着头想说“不用了,我回去自己抹”,但终归没说出口,只静静地“享受”着两人难得的独处时光。
涂完后,赵子英把那瓶护手霜塞在她手里:“自己记得随身带着,沾了水就涂点儿。昨天在麦当劳我就看你老搓手,以后还是得注意点儿。唉,要不然还是回家住吧,不然多辛苦?”
成云舒则笑着直指上天——车棚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嘛。哈哈,在这边是饿其体肤,回家是苦其心志,你说让我选哪个?”
赵子英静了一会儿,说:“热得快学校不让用对吧,那我明天给你带副塑胶手套?”
“啊,不用了吧。”成云舒笑着拒绝,然后忽然一踮脚,两只手塞在赵子英的脖领里,“再说了,我不是有你吗?”
她难得会有这样恶作剧般的举动,所以赵子英也没有防备,自然一下子就中了招。
她冰凉的手直接接触到他温热的皮肤,赵子英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
对他而言,这样当然感到不适,但他也怕她真的冻到。所以他忍着不舒服,也忍着痒,抬手捂着她的小手,同时也纵容她肆意攫取自己脖子的热度——只是这动作太暧昧,两人四目相对时,才觉不妥。
成云舒觉得自己的脸此时一定红得像猴屁股,她连忙松手撤回,笑得一脸羞涩:“我以为你会躲开的。”
车棚里的灯坏了一多半,他们在的这个角落很黑,成云舒抬着头,并不能看到赵子英的面容和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仍然沉稳温暖,却像在取笑她:“这么突然我怎么躲得开?你现在真的学坏了,是不是跟室友学的?”
“哈哈,才没有!”成云舒笑着,又要“故技重施”,赵子英这回却没那么老实,他缩着身子躲了过去,转而去呵成云舒的痒——当然,成云舒身上穿着呢子外套,这呵痒只是拜个架子。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小打小闹”,直到看车大爷的声音传来:“谁在那边?怎么还不走?”
赵子英忙收敛笑容,清了清嗓子,低声说:“赶紧回去吧。再晚一会儿熄灯了。我也回家了,有话手机说。”语罢,看成云舒掉头跑远,他也骑车离开。
除了热水之外,让成云舒觉得难以适应的还有她平日的生活习惯。
每天晚自习结束之后已经是21:00,从教室回到宿舍还要洗漱,洗衣服,准备第二天的课本,忙得像打仗。所以自然而然,成云舒再没有在家时才能够享用的热牛奶和新鲜水果——她能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啃个苹果已经很不容易。啃苹果的时候,她会想起梁娴,想起晚自习一到家就能吃上切好的橙子或者煮好的冰糖梨水,她总觉得那没什么,毕竟妈妈也不上班,白天一直都是休息的状态,但能够坚持下来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渐渐能够理解妈妈发的那些脾气,然而理解是一回事,面对则是另一回事。
让她郁闷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过同时她也学会了许多新鲜的东西。这让她在忍受住宿生活的同时,学会用各种小乐趣调剂自己的心情。
比如,宿舍晚上10:30准时熄灯,还有老师巡夜。发现谁在被窝里偷看手机,立马就是一顿高八度的训斥,吵得整栋楼其他人都不能安睡——被训斥的人正是成云舒,毕竟这个时候手机还不普及,她是用得起手机的少数人,看在她成绩优异的份上,老师没有把手机没收已是格外开恩。不过,如果是拿着手电偷偷学习这种事情,老师通常小惩大诫,除了说一句“注意身体”以外,不会有更多训导。所以很快,成云舒就学会在给赵子英发短信时,手机外边挡着本数学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也是吕萱教她的。此外,她还向其他人学会了熄灯之后可以去洗衣房(厕所)看书,那里灯火通明,只是四面透风,不及被窝里暖和舒适。而且洗衣房的灯还是瓦斯灯泡,昏黄,略带闪烁,表面蒙了一层虫子的尸体,不知都是什么年代的。洗衣房的装修也已很陈旧,这样的场景,是诞育鬼故事的好地方。
成云舒从吕萱口中听到了许多许多的可怕故事,都跟厕所有关。这些故事里有拿人头当拖把的老奶奶,有从马桶里伸出来问人是要什么纸的鬼手,有转过身子正面和背面一样的白衣女鬼,还有问“喜不喜欢红马甲”的夺命厉鬼。
对吕萱来说,这些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旧段子,但对成云舒来说,每个故事都那么真实恐怖,吓得她半夜只敢扯着吕萱一起去上厕所。偏偏吕萱是个喜欢恶作剧的“臭丫头”,总喜欢吓她,或者是趁她上厕所的时候从隔间垂下一长段白色手纸;或者是趁她洗衣服的时候偷偷溜出厕所,然后等她出门的时候忽然蹦出来吓她。
成云舒觉得赵子英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她就是跟着室友学坏了。
可是她很喜欢这样的吕萱,虽然吕萱的成绩并不理想,但她活得既洒脱也开心,甚至有时候让成云舒觉得羡慕。
羡慕她每天总能找到那么多好玩好笑的事,羡慕她每到周五下午,爸爸妈妈一起来接,两个人一个拿她的书包一个拿她的换洗衣服,然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走出校门一起去挤公交车回家;还羡慕她十二月月考成绩出来后,名次虽然比十一月月考还往后掉了十几名,但她开开心心地说了句“哎呀,这道题我不该错的,你瞧,家长会之后我爸要说我一顿”,吐了吐舌头,就毫不在意地继续该干嘛干嘛,丝毫没被影响心情。
有时候,成云舒情愿拿自己的好成绩和万贯家财跟吕萱换这样的好心态。但仔细想想,如果这些都换了,那么赵子英说不定也得换给吕萱,这可万万不行。她暗自摇头,把这个想法扔到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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