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直到遗体告别之前,成云舒都住在赵家,帮着料理各种纷繁杂乱的事情。
有不少人上门致哀。这些人很多都是赵卫国的关系方,成云舒也认识其中一些。她觉得自己的身份似乎有些尴尬,如果仅仅是世交或者朋友家的女儿,她并不应该以主人的身份去接待这些人,但赵卫国精神状态太差,任文娟则总让她担任这样的角色,而她也似乎冥冥中成为了这个家的“顶梁柱”,第一天她还不习惯,后来就应对自如。
晚上她想,这似乎不妥。大家都把她看成赵子英的未婚妻,甚至许多人夸赞她在赵子英去世后仍然对这个家不离不弃,很有责任感,很重感情,这些优点在现代的很多女孩儿身上都难以找到了。说得她很难堪,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成云舒并不是对这个身份反感,只是觉得,即便所有人都认可,即便赵卫国和任文娟也把她当家里人看待,但最该认可的那个人,从来没有承认过她。
她这样做,会不会僭越太多,会不会惹赵子英不高兴,毕竟他是那样一个有原则的人,与人交往,总是张弛有度。可他的前女友阮琪一直没有来,似乎死掉的这个人,不是跟她在一起将近两年的恋人。
成云舒很害怕晚上入梦后,会梦到赵子英对她说他另有喜欢的女生,让她回家。可她一次也没有梦到他。后来她就想,哪怕被这样说一顿,只要见一面也好,但仍没有。再后来她想到,上个梦中,他也跟她说了“再见”,那意思就是真的“再也不见”吧。
然而虽然心情矛盾,任文娟和赵卫国的现状又让她不忍心离开。成云舒想,那就任性一次,等到遗体告别仪式之后,她就离开。
她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团子哥能够走得再顺利一些,也让自己忙碌起来,不要变成一个以泪洗面的怨妇。
至于疼痛,已经逐渐变得麻木。
所以她听到一些消息,她甚至流不出眼泪,只知道轻轻地点头,说:“我知道了。”
比如治丧委员会跟她商量,说因为遗体被烧得实在面目全非,所以最后遗体告别的时候,遗体不会出现,只出现照片和一些平时的衣物。她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再比如治丧委员会跟她说,按照殡仪馆的规定,每个人火化的时候,都可以带个小纸箱,里边放一些他生前最喜欢的东西一起烧掉。因为赵子英的遗体残缺比较多,所以带的东西也可以适当多一些。
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让成云舒觉得这是个“不幸中的万幸”,她头也没有抬,仍是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二老的。”
有治丧委员会在,很多流程上的事情成云舒不用烦心。所以她接下来纠结的,就是在那个相对较大的纸箱里放下那些希望带给赵子英的陪葬品。
任文娟仍然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收着收着就哭到不能自已,赵卫国虽然已经慢慢挺过了最初的崩溃期,但却完全不会收拾,这项任务他们就放心地全权托付给了成云舒。
成云舒在收拾纸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境平静得可怕。她那一刻觉得,自己真的很像是赵子英的妻子,在给他收拾出差的行旅。与出差不同的是,他这次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
她给他备了四季的衣服,从里到外,除了羽绒服殡仪馆明令禁止不让放,其他的她至少都放了一套。她备了他平日看的专业书,把他还没写完的毕业论文打印出来放了进去,放了他的摘抄本,还放了《天地男儿》《创世纪》的光盘、他以前常听的粤语金曲磁带等等等等。
那12张大头贴,她想了想最后也还是放了进去。她想,就算赵子英爱的人不是自己,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也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他在那边一定也会很想念自己。
成云舒忽然觉得,其实让自己做这些事情,再正确不过。她比所有人都了解他的喜好,这么多年他什么都告诉她,她也一一记下。她觉得,甚至是阮琪,也不可能做到像她这样,收拾这些东西如此驾轻就熟。
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有些东西放不下。他在那边住什么,每样衣服只有一套,够不够穿,他拿什么放光盘,继续写论文,这些都是问题。所以她趁空闲的时候专门跑到全邹市最有名的扎纸坊,本来想看看都有些什么东西,却觉得大开眼界。
那一天成云舒满载而归。在扎纸坊买了房、买了车、买了带光驱的电脑、买了各种家具……陪她一起去的是赵卫国的专用司机程师傅。
搬东西出来时,成云舒看到程师傅也在偷偷抹眼泪。毕竟他也是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路长大,出了这般变故,当然伤感。
那一瞬间,成云舒觉得自己也很想哭,但需要她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了情绪忙碌起来,不能让自己这么快就崩溃。于是她咬紧牙关只当没有看到,直到把整个后备箱都放满,才擦擦头顶的汗,皱着眉头问:“会不会还有些东西我没想到?”
程师傅抹干眼泪,好言相劝:“这么多……到时候烧也要烧一阵子呢。依我说,还是多烧点钱过去吧,真的缺什么,小子英会自己买。”
“嗯,我知道了。”成云舒轻轻点头,买了十几捆冥币,然后还买了一封金纸。回到赵家她上网查了个叠元宝的教程,叠了一晚上,直到肩膀酸痛,腿坐麻,双手沾满了金粉。
她想,自己也许只是求个心理安慰,其实接受了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她本不该相信这些,但她宁愿相信,控制不住自己。
否则她总觉得,自己想和赵子英一起被烧掉。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快到了遗体告别的那一天,一大早,成云舒就跟着赵、任二人来到了殡仪馆。
有人问是否要去最后看一眼遗体。显然赵、任两人见过,所以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成云舒。成云舒怔住了。这是个比高考选志愿更难的选择——想起高考选志愿,她忽然想笑,其实那并不难啊,至少对她来说,一点儿都不难。许多人当时都在纠结,学校、专业……就连方守正那样的变态也因为是去P大还是T大跟秦莹莹吵了一架。但只有她没有,从高一一开始,她就定下来了,团子哥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这么多年,她都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这就是她的习惯,所有选择都是他定的,可今天这件事,她该怎么选择?
她无比纠结。团子哥希望她去看他吗?他希望这样跟她告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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