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药儿忙向吕风干道:“吕前辈,这儿浓烟呛人,不如……”
吕凤子截道:“不必了。我既然已给你们医活,这一点烟也不会把我熏死……我想留在这里。“余忘我把巍巍颤颤的吕凤子扶近诸葛半里尸身处。
她说着眼泪往干瘪的颊上淌落,道:“没想到二十年后我再睁眼看这世间。竟先看到吾儿之死……”
余忘我道:“诸葛兄一直惦挂着你老的病,这二十年来,他耗尽心血,费尽心机,为的就是给你老治病!……”
吕风子悲声道:“也累了你了。
余忘我悲声道:“我的命,我的家人都是前辈悉心救的,前辈这样说,折煞我了。”
吕风子长叹道:“如果说我对你有恩,这个恩,你已报了二十年了,现在轮到我欠你了……只是,不知道……半里在这二十年来,有没有做过不好的事?医好过多少人?有没有恃技为恶、祸害江湖?”
众人面面相觑。赖药儿率先道:“诸葛兄仁心济世,扶病救难。这二十年来除了悉心专神于替前辈治病,就是萍精竭虑于救百姓贫病之中,赢得世人一致推崇……在下医理,也受请葛兄启发颇多。”
吕凤子泪流满腔,道:“这……这就好了……我也对得起他……他死去的爹爹了……只是……苦……苦了这孩子……”
傅晚飞大声道:“他……诸葛神医是为维护前辈,所以才战死的,他……”声音也嘎住了。
唐果也挣扎道:“我们的命,也是……他救的,哎唷!国为用力讲话,触痛了伤口,赖药儿立即替他搓揉,唐果心里,比什么都舒服。
飞鸟砰地一拳,捶破了一张烧得半焦的桌子。厉声道:“我们要为他报仇!
吕风干强抑哀伤,问:“是谁杀害吾儿?“
傅晚飞道:“都是天欲宫那干狗贼!
吕凤子道:“这就是了。若立心行医。难免会与天欲宫为敌。二十年前,我也开罪过天欲宫的人。只是他们的势力,大概不比现在强大……以项梦飞、哥舒天这等人材,天欲宫也势必浩壮,只望能改邪归正,造福百姓就好了……却不知凶手是谁?”
飞鸟大声道:“乌啼鸟、沙蛋蛋、茅雨人……只不过其中两人。也……死了……”他用手向地上茅雨人。沙蛋蛋的尸旨指了指,兀自气忿地道:“我会替诸葛兄报仇!
吕凤子道:“如果他们也要替死去的同党报仇呢?”
飞鸟一怔,吕凤子才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呢?吾儿已死。凶手三人,亦亡其二,清诸位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众人一听,全都羞愧的低下头来,平日在江湖中难免厮杀寻仇,跟吕凤子胸襟态度一比,全都心里有愧,唐果虽顽皮,但因受赖药儿熏陶,从未杀过一人,他眨着乌溜的眼珠瞧着吕风子,心中大受感悟。赖药儿一生只救人不杀人,就算大好大恶之徒他也常予一条生路,跟一般武林中人体风大相径庭,颇感寂寞,听吕凤子这番语言,忽然之间觉得胸襟大畅,愉快无比。
吕凤干忽向他道:“阁下能替老身开脑除毒,医理高明只怕还胜老身,不过……”她用一双慈和的眼光不住端详赖药几。众人不禁都向赖药儿望去。只见他白发散披,有些头发落在衣上。肩上、襟上,神态略为疲惫。
唐果失声道:“爹爹,你怎么老了那么多……”自知失言,忙噤口不说。
赖药儿疲乏地一笑道:“我是很老了。天祥人因感赖药儿恩德,都尊称“爹爹”而不名之,唐果对赖药儿更有犹胜父子之情。
吕风子眼中优色更盛:“老身有一疑团,冒昧相同,尚请阁下不要见怪。吕风子医名誉满天下之际;赖药儿尚未出道,吕凤子手著医学要方对赖药儿影响甚大,赖药儿近年来已青出于蓝,“医神医”的名头更是家喻户晓,但吕凤子一病二十二年,故未有所闻。
赖药儿微微笑道:“前辈别客气。
吕凤子道:“你今年贵庚?”
赖药儿道:“二十四。
这句活一出,众皆愕然,出为以赖药儿的容貌来看,至少也该近四十岁或更长才对,如以白发来推测.自然六十岁都不止,加上赖药儿所精研的医术又必须以阅历、经验为主,加上名声鼎盛,天祥人心悦诚服的称呼他为“爹爹”,寻常百姓也当作扁鹊复生,在未见过赖药儿的人来说。更会想像他是年近八十的老翁。
吕凤子点头道:“这就是了,你患上的是先大过早衰老症,这种病例不算多见。你的属于较严重的一种,比平常人衰老得快三倍……”欲言又止。
赖药儿神色泰然道:“也就是说,别人活一天,我等于活了三天,别人活一个月,我已活了三十月,别人过了一年,我就老了三岁。
这一番话下来,各人心头,难过得不知怎么说是好。好友如李布衣,虽看出赖药儿特别易老早衰,也不知道竟如此严重,至于其他人包括唐果。却一点也没有察觉,乍听心里十分难受。
赖药儿笑笑又道:“所以我今年实龄虽才二十四,但在体能心智上,已经是超过六十岁了。
吕风子眼中悲悯之色更重:“你能那样豁达,自是最好,不过,你比别人老得快,生命自然也比别人短促一些……”
赖药儿洒然道:“也死得快一些。我已六十多岁,自然已没有几年好活。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多救一些人,也算没有白来世间走这一转了。
唐果听到此处,不禁抽泣起来,赖药儿拍拍他肩膀笑道:“人生自古谁元死?我快乐得很,你又何必伤心?万一引动伤口,一两个月内复原不了,可不把你闷着了?”
吕凤子喃喃地道:“古来能医不自医,也不只你一人……你的病,也绝非不能医治的。
嫣夜来。唐果、傅晚飞同时抢着问:“怎么医?”
飞鸟本也抢问,但他反应较钝,迟了一步,反手抓抓头皮,粗声道:“他***,怎么医嘛!
吕凤子道:“诸位可曾听闻过扁鹊的‘七大恨’方子!
众人因听诸葛半里提起过,都说知道,赖药儿苦笑道:“实不相瞒前辈,在下也珍惜性命,近年来苦心收集,但七样药物之中。仍缺其三……”
吕风子道:“是哪三件?
赖药儿道:“孟仲季、龙睛沙参、燃脂头陀。
吕凤子道:“我儿死前,手里捏着这个盒子……”她自诸葛半里僵硬的五指里取下锦盒。拇指一弹,盒盖“外”地打开,只一阵清芬的参味,袭人诸入鼻端,众从顿觉脑里软暖舒泰,倦倦欲眠。又十分迷醉,如饮醇醒。吕凤子“啪”地把盒子关上,道:“这龙睛沙参,滋阳养血,补力至强,如元气本盛,反受其冲,不可久闻。
众人隐隐约约只见盒内有一株人首珊瑚菜梗似的药物,花茎作伞形,果梗倒卵形,极像两颗龙目,淡黄色幼毛,因气味十分好闻,迷醉之余,未加细看,都觉遗憾。
吕风子把锦盒递给赖药儿.道:“半里死前紧握此盒。想来他也看出你的病情,要把这两颗‘龙睛沙参’给你……你就收了吧。
众人虽把诸葛半里因吕凤子中暗算事而性情大变,一事隐瞒不说。但诸葛半里死前的确是要把“龙睛沙参”相赠赖药儿,这点可猜得丝毫不错。
诸葛半里要将这罕世奇药相赠,倒是十分真诚的。
赖药儿沉默半晌,双手接过,还未道谢,吕凤子道:“太行山奇珍‘孟仲季’,恰巧我有留着一份,一并都给了你吧。”
傅晚飞拍手笑道:“好哇,那七样药物全了六样……”
赖药儿道:“太行山‘孟仲季’是药中绝品,三百六十五年开花一次,一开即谢,花籽结在根部,花落时蒂即熟,为地底热流所吸。钻地而去,可谓稍纵即逝,前辈得之想来不易,现在前辈正需强血药物,怎可——”
吕凤子道:“我既昏迷二十二年不死,今大梦方觉,就白头人造黑头人,大意如此,吾复何言?我死不了的……但是这药你却非要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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