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禁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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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回头,却见那个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在一棵柳树下,眼神痴痴看着尹凡。

所有人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天!难道楚香儿痊愈了吗?此刻的楚香儿,天生丽姿,眼神里更是顾盼神飞。

——不!这是梦!不然,楚香儿怎么可能如此情意绵绵看着尹凡?

尹凡一怔,说:“你?”

“我听出你的声音了呢!”忽然间,楚香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头,轻轻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却是匆匆地跑向教室。

顿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她要干什么?

不多久后,却是见到楚香儿急匆匆地从教室赶出来,远远看到尹凡后,这才将脚步放慢,一副婷婷玉立之态,动作高雅而芬芳。

尹凡一怔:“你刚才去干嘛了?”

楚香儿轻轻嘟着嘴,说:“你没看出来吗?我把头发放下来了,这样会不会好看一些?”这时众人也都注意到,她还在脸上涂了一些胭脂,使得脸色不会像刚才那样苍白。

原来她是想给尹凡一个最美的形象!

望着此时长发披肩的优雅少女,尹凡心底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怜惜:“香儿,无论什么情况,你都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孩。”

楚香儿甜甜笑着,忽然去拉尹凡的手:“我们去参加男女舞会吧。”

尹凡含笑接过楚香儿的手,他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孩藏着最炙热的爱,却用柔和的性格把它表现出来,更让他心动!

几乎所有的学子,都觉得匪夷所思——这普通之极的尹凡,居然被两大美女同时邀请?而且看到楚香儿和他那般亲昵的样子,那楚香儿居然还为他去化妆——他居然能享受这样的福分?

大部分的学子都下意识咬了一下嘴唇,又揉了一下眼睛。心压抑在胸口,几乎要跳了出来!

“站住!”韶菊忽然大声说,不知为什么,比起在众人面前无法下台的难堪,她心里酸溜溜的感觉更甚:“尹凡,是我先邀请你参加男女舞会的!”

天……她们竟在争夺尹凡!

楚香儿怔了怔,她反手抓住尹凡,正要说话,就在此刻,柳清于站了出来,他认定自己的出场恰到好处——尹凡为了讨好自己,为了保护家庭,势必会屈服,而我这样的白马王子,又在危难之中,用幽默风趣的话,让两位小姐为我倾倒!

他撩着头发,走上前去:“尊敬的两位小姐,请恕我打扰一下。”他缓缓走到尹凡身边,用只有尹凡能听得到的话说:“做的好!晚上给你一枚金币!”

一枚金币,可以折算成十两白银,是普通平民一家一个月比较丰裕的支出。而对于尹凡这样的贫穷家庭,甚至可以用上好几年。

柳清于自信自己慷慨到极点了,他正期待尹凡露出兴奋的表情,谁知尹凡淡淡看着他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像在看小丑一样。

柳清于显然没注意到这点,他对楚香儿和韶菊各抱拳鞠躬说:“两位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若蒙不弃,在下愿邀请两位做男女舞蹈。”他这“朋友”两字,众所周知是仆人的意思,此刻柳清于连忙向尹凡施了一个眼色,那是“圆场,向她们道歉”的意思。

可是尹凡冷冷看了柳清于一眼,反而自行走开。而楚香儿浅笑着,乖巧跟在他的身边。

柳清于面子再也挂不住了:“尹凡,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他拉长话音,顿了顿,继续说:“你不想你父亲跪在我面前求情吧?”

楚香儿直觉尹凡被柳清于要挟了,于是她大声说:“他父亲无论欠你什么,我楚家全部代为赔偿。”

柳清于面色苍白:“你们是什么关系?”

楚香儿冲尹凡甜甜一笑,轻声说:“你戴的这个面具也太逊了,我一眼就看出破绽呢。”她把尹凡脖颈肌肤上颜色的不同处轻轻一掀,就把尹凡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我是他的女朋友!”楚香儿依偎在尹凡的怀里,轻轻地说。

丰神如玉的少年,仪态高贵,风姿甚至有些艳丽,翩然落在众人面前,见者无不目眩神往。而尹凡脸上带着那一丝丝的寂寞消瘦,更是惹得所有女子升起万般怜惜。

却是:

“孤露红烛,长廊残影,清秋雁去小径老,堪怜折花细雨寂寞时。

暗江彩蝶,花丛醉入,香笺难寄梨花谢,醉卧梧桐残花相思中。”

柳清于几乎都舌头都大了:“你……你……是尹——凡?”他心目里那个随时被他欺凌的少年,却原来是如此超脱尘俗的翩翩美少年!这强烈的反差,不仅是他,更是让别人的心,在呻吟,在呐喊!

天!我看到了什么!世界上竟有如此之美的男子!

而韶菊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她觉得心荡神驰,说不出的爱慕——怪不得那天相处,感觉到尹凡不平凡的气息!她只觉胸腔都几乎爆炸开来一般。

而几乎同时,她想到楚香儿竟已知道尹凡戴着假面具,难道他们?

看着含情脉脉的楚香儿,韶菊只觉震惊、辛酸、压抑、羡慕、嫉妒、无助的心态完全充斥了内心。

“可是……已迟了……是吗?”韶菊在心里轻轻呻吟着:“原来我错过世间最美的缘分。”

而柳清于看到这个场景,再也按捺不住了:“想不到你居然在本少爷面前一直装聋作哑,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他心里升起无比的嫉妒:上天让我帅的没有天理,为什么又造出这样的人物,勉强和我比肩?

便在瞬间,他已踢出七脚,重叠地扑向尹凡!

那七脚重叠起来,便有千余斤的爆发力,而且虽前后攻击,看上去却像只有一次踢腿!加上柳清于特别的凌空旋转,自信足以让尹凡当场晕阙甚至死亡!

谁知尹凡负着右手,左手轻轻挥舞,在空中画了一个奇异的弧线,轻巧地将那七脚完全拦下!

甚至,柳清于感觉到自己的脚被反弹之力弄得生疼!

这怎么可能?

柳清于强自挥去心头的不安,厉吼一声,早从旁边的人群里剑鞘抽出一把剑!

那旁观者先在冷笑——他看到柳清于那“软绵绵”的一腿被尹凡拦截,不由心下嘲讽:就这样的力量,居然被别人单手挡下?谁知他眼睁睁看着柳清于飞来后,竟来不及任何反应,剑身已被抽出!

若是柳清于要取他的脑袋,岂非探囊取物?顿时,他汗涔涔而下——柳清于的修为竟有这般之高,而那尹凡?

却见柳清于长剑挥舞,连绵四剑,一剑比一剑凌厉!前三剑被尹凡轻松避开,而第四剑,却是柳清于厉吼一声,剑光带起无数光影,人由上而下疯狂扑下,如同饿虎一般,让别人看了无不心惊!

眼看着尹凡将要被剑光击中,楚香儿惊呼一声,正要抢上去,谁知场里形势已分!

柳清于那势在必得的一剑,竟被尹凡用双指夹住剑身!

怎么可能?那可是由上而下劈的剑!

尹凡此刻的眼力早可洞悉一切,柳清于来剑的速度力量,早在他预料之中。自从被师父针灸后,他体内神秘地多了三种火热的气息,潮起潮落,在体内纵横。而此刻,他只是用其中两道气息,再借用略略回缩之力,便将那剑身牢牢夹在手里!

而且,当那两道气息蕴发后,第三道气息竟不受控制地弹入那剑身,只听“叮”一声,那剑身竟被那火热真元击断!

而更可怕的是,那落在地上的剑尖,竟乌黑一片,像是被火猝炼过一般!

在众人的眼里,尹凡的动作是那般儒雅,飘逸自如,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双指挟剑,甚至将剑折断!忍不住都发出惊叹:“天!”他们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尹凡的那种高贵的气质,如同浑然天成一般,一袭白衣胜雪,美到极点,而修为竟又如此之高!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完美的人吗?

所有人手里的宝剑全都“叮当”一声,失手掉在地上,再无一人敢去拿剑!

他们心里沸腾的血液,都在呼啸。而同时,他们心里升起说不出的压抑——平时尹凡居然一直是戴着面具——他身上的那种贵族气质,显然并不是忽然拥有的,而是长年累月下来的体现!

难道说,他是王公贵族隐匿于此?这已是唯一的解释了!

所有人心里都愧疚着——若是当初我早知道这点,然后对他好,现在岂非可以乌鸦飞上枝头当凤凰了?若能和这位公子扯上关系,唉,若是时光可以倒转,那该多好,即使倒转一个时辰也好,自己就可以对尹凡大好特好,并说明以前其实都是被别人逼迫,才欺负尹凡的……想入非非的众人,又是悔恨又是心惊——他总不会要报复我们这些人吧?顿时,大部分欺负过尹凡的人,都面如土色。

柳清于心思何等机敏,他只这出手,便已判断出尹凡的修为已达到神秘的境界,即使是柳家所有所谓的高手出动,恐怕也无法伤及对方,于是他连忙谄笑说:“尹兄气质剑法俱都天下无双,小弟刚才是因为太过嫉妒的原因,情急出手,还望见谅。”猛地,他将手里的断剑用力地在左臂上划了一下,血潸潸而出。而他强忍疼痛,继续说:“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还求尹兄赎罪!”

他既知尹凡有这般武艺,要取他之命自然探囊取物,他想起这数年来他百般凌辱尹凡,估计若被尹凡报复,势必死无全尸,于是他先下手为强,受点皮肉之疼,总比没了性命好,所以他这一剑砍得特别狠!

尹凡一怔,轻叹一声,挥手说:“你走吧。”他昨夜里得到脱胎换骨,本已兴奋之极,加上身边的楚香儿如同小鸟伊人一般,更是让他觉得生命充满了美满。此刻他心里全无阴霾,又见得柳清于能自残,于是他便无报复之心了。

众人如释重负地离开,又偷偷地在远处瞅着尹凡和楚香儿。那些一同在湖畔边跳舞的少女,都试探地偷偷瞧向尹凡,只觉得身边同舞之人俱都索然无味。而那些教师惊异尹凡的表现,想起平时自己的冷漠,生怕尹凡报复还来不及,更不用说上前搭讪了。

而对于楚香儿来说,这是她生命里最幸福的一刻,想不到尹凡的修为居然如此之高,此时她的一颗心更是牵系在尹凡身上——“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黄昏时回到家,尹凡早听到家里吵嚷的声音,不由怔住。

“这回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孩子!几天不回来,刚回来又闯了天大的祸!”父亲挥舞着手嚷嚷。

“怎么了?”母亲大惊失色。

“我中午按惯例去柳家拿钱,谁知柳家公子居然给了我一个金币!”

“金币?”母亲像受了刺激:“尹凡是不是去做了大坏事?”

“做了大坏事还好,连累不到我们身上。你知道那柳家公子怎么说吗?他居然说:你儿子拥有天下第一的美貌,绝高的武艺,我做他仆人还差不多,以后你千万别过来了!”

母亲迟疑地说:“他……”

“嘿嘿,那还不是反话,那尹凡那德行,天下最丑还差不多,还有武艺?柳家公子从来没有那么恭敬,越是恭敬的表象,就说明越是愤怒到极点!我这次一定要打死那个败家子!”父亲愤愤地说,他似乎觉得手里的金币颇有烫手,可是要还给柳清于又觉得不舍:“都是那野种!当初我就让你别捡回来!本来我还想让他长大后做点苦力赚钱,谁知竟给我生气!”

尹凡脑海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竟是捡回来的!

尹凡再也按捺不住,冲入房间:“你说我是捡回来的?我亲生父母呢?”

父亲被吓了一跳,“你是尹凡?”他不可思议地揉了眼睛,眼前这位美得毫无瑕疵的少年,甚至让他窒息了一下。

尹凡冷声说:“我就是尹凡!”

父亲蓦然大怒:“你这孽种,还有本事回来!你……去哪里变了这狐狸的样子!”他一直盯着尹凡的相貌,忽然从内心发出一种可耻的嫉妒,一时竟从桌上拿起小刀,向尹凡走去。

母亲慌忙拦住他:“你要干什么?”

“我?我要毁了他的容,看到这个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父亲像是被妖魅迷惑了,双眼血红。

尹凡眼睁睁看着父亲走到身边,忽然手脚冰冷,当切实地发现父亲一刀决裂地劈下来后,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

那一夹,让他的心完全浑碎!

随后,他看着呆若木鸡的母亲,猛地跪下,向母亲磕了三个响头,脸上早布满眼泪:“多谢您把我捡回,养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受了天大的委屈,父母都不以“人”待他。此刻他几乎是心灰意冷:“这三个磕头,是最后的诀别。从今而后,我们再无相关!”他这三下磕的重,竟磕出血来!

那血滴滑过他的脸,是那般忧郁又那般酸楚!

尹凡缓缓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尹凡忽然觉得天地之大,竟无自己可去之处。自己不过是最为普通的孤儿罢了——楚香儿会接受自己吗?除了师父,那是他唯一的爱了。然而,他终究不愿意去找她。他给给她家带来困惑的!

此刻,尹凡善良的心在轻轻闪光着:他知道楚香儿对他的爱,可是他怎么舍得让楚香儿和家里产生矛盾?楚香儿应该享受最幸福的人生的。而自己这般卑微的身份,如何配的上她?

就在此刻,忽然从远处走来一个劲装大汉,尹凡自然认识对方是楚家的管家。那管家老远见到尹凡,竟为之惊叹,良久这才走上来:“请问这里是尹凡家吗?”

尹凡一怔,拭去眼泪,说:“我就是尹凡。”

那管家失声说:“你就是尹凡?”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请问你有什么事?”

管家犹豫半晌,还是轻叹一声,毅然说:“我奉家主的命令,让你……”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几两的碎银子:“这是家主送的。”

尹凡淡淡一笑:“是家主让我离开香儿吧?他必是听说学校的事情,不同意让她的女儿跟我这样卑微的人的!而既然那家主看我不起,如何又会送银子,而且会是送一些琐碎的零钱呢?他要警告我还来不及呢!”

管家想不到尹凡的心思如此聪颖,自己竟在对方面前,竟有无处隐藏的感觉。

尹凡对自己嘲讽地一笑,随后对管家拱手说:“多谢管家的好意,回去替我告诉家主,我决不会打扰他的家庭的。”

管家看着踉跄走去的尹凡,忽然说不出的感伤。他这一生极其精明,自信自己的眼光毒辣,此刻便忽然感觉,那少年必是云中神龙,前途不可限量。

“家主一世聪明,可是这事,必是会让他一生后悔!”管家轻叹一声。

可是管家并不知道,那家主这一生也没有机会后悔了,因为当尹凡走后不久,柳镇忽然发生了神秘的地震,在地震里,那家主便已身死!

而那地震蔓延之远,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当尹凡次日赶回时,却发现柳镇已是废墟一片,没有一人生还!他奋力在楚家寻觅,发现了许多尸体,但却没有发现楚香儿的踪迹。

尹凡绝望地坐在石头上,心像被抽空了一般,他生命里最缱绻、最美好的一份情感,飘然远逝。他痴痴坐着,手举向空中,想抓住什么,手却无力地下垂。

也许——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发现楚香儿的香躯,那就是说,楚香儿还可能活着。尹凡喃喃着,“香儿,别离开我!”他抱头痛哭——为什么昨天自己就那样走了呢?若是自己坚强一些,把她一起带走的话?为什么时光没办法倒流!

尹凡眼神麻木,就在那楚家的石头上坐了三天三夜,这个如今是死镇的地方,尸横遍野,满目恐怖!而尹凡的眼神,终渐渐清明了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从今而后,我的名字叫慕晗,那象征着我新的生命!

慕晗回头,深深凝望着这个楚家大院一眼,便纵身离开。

而他却不知道,在很久之后,阴差阳错下,他见到了栩栩如生的楚香儿。那个爱他入骨、生生世世的女孩,悄然在面前柔雅微笑。

天月城。繁华如花、腐败若雪。这是一个沉迷在声色酒肉的城。

慕晗跋涉了数日,神色露出一些疲倦,但是这仍不掩他绝代无双的气质。路人早为之侧目。因为平时用钱习惯性的节省,师父所留的几两银子,他原封不动,路上只是摘些野果充饥。

而师父留给他的一袭白衣,在风里飘飞,让落魄的他,反而更有脱俗之态。

那守城士兵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的少年,一时震惊,忘了盘查。慕晗走入城门,却看到不远处一个衣冠华丽,气宇轩昂的少年,十六岁上下,那少年的眉宇依稀和换容后的慕晗有些相像。此刻那少年正含笑走向一个小乞丐。

原来那个小乞丐正一脸愁容,却见他左脚生了一个巨大的脓,还渗透着血迹。他一面喃喃着:“我中午要把讨饭带给爹爹的呀,可是走不动……”他看着天色,终用力站起,可是左脚一碰到那草鞋底板,顿时疼得咧牙呲嘴。

就在此刻,他听到了少年温存的声音:“小弟弟,脚受伤了吗?”那少年并不踌躇,将自己的鞋子脱下,说:“我的鞋子里有软玉、温棉花,你穿上应该会舒服很多。”

那小乞丐一时呆住了,他何曾见过这样的人,此刻这少年的话,在他耳中如同天籁一般。但是他犹自迟疑着,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

少年微微一笑:“穿上吧,早点回去,敷一些草药。”他从怀里取出几钱碎银子,塞在乞丐手里。

那乞丐千恩万谢,他终于相信眼前少年是出于真心,穿上鞋后,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向远处的少年大声说:“恩人请问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柔柔一笑,也不回答,赤足着,回身走去。小乞丐正怅然若失,却是身边早有一个老人轻叹一声:“他是易家的二少爷,天月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你是刚到此地不久吧?”

小乞丐点了点头,乍然间,眼角已见泪花,他口里喃喃着“易家少爷”,不由痴了。

就在此刻,那赤足少年走了几步,忽然怔住了。他便在瞬间,看到了那绝世无双的美貌,看到了慕晗向他投去柔和的微笑。

慕晗想不到这易家少爷居然可以将鞋子赠给别人而让自己赤足,不由心生感动。

而在此刻,这易家少爷却是三步并成两步,飞一般跑到慕晗面前,而这场景,却是让许多人都不可置信。

“易家少爷不是最为儒雅的吗?很少见过他这般狂奔呢……”

却是那易家少爷兴奋地跑到慕晗面前,一把抓住慕晗的手:“哥,你终于回来了!”

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投向那慕晗。“天,是易家大少爷回来了吗?”

“有些像呢,不过这次他回来……”那人忽然止口不言,苦笑。

“恐怕又不知有多少女孩要被他欺负呢……这纨绔子弟……”先前那个老人无助地叹息着,返身走去。

这赤足少年用力抓紧慕晗的手:“哥,爹娘每天都念叨着你呢,不要生他们的气了,随我回去吧。”

慕晗一怔:“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在我眼里,只有哥哥才能这么英俊。”赤足少年拉着慕晗的手不放。在他心目里最好的哥哥面前,他像是得到一种温馨的感觉,此刻的他,完全露出孩子般的心态来。

慕晗苦笑着:“我真的不是你的哥哥,我叫尹……我叫慕晗。”一时之间,他还恍惚着尹凡这个名字。

可是在赤足少年耳里,他隐然听到了“易”这个字——“哼!哥哥你还骗我!”他刚才早看到慕晗眼里透出那种柔雅的眼神,那是亲情的体现。而他却不知道,那是因为慕晗因为他的行为而眼神温柔。

身边早走出管家,他凭着犀利的眼神,直觉断定慕晗必是易家大公子,他再看到二公子易飘零赤足,便招来一辆马车,恭敬走上前:“两位少爷,请上马车。”

易飘零抱着慕晗的胳膊,终是把慕晗拉上了马车。而周围早有许多人争相呼告:“易家大公子易销愁回来了!这几天千万别让女孩子出门……”

慕晗在马车上隐约听到这些话,不由一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轻露花雨,悄然微笑。数点顽石,夹在花径之中,显得别样风味。庭院楼阁,水上小舟,几许娴静。湖中亭台桥榭,正中端坐着一个贵妇人。她斜斜靠在花旁,格外的宁静,似乎和周围的氛围完全融合在一起。

慕晗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必是易家夫人,端庄而典雅,高贵而柔和。

身边的易飘零却兴奋地大声说:“娘!娘!你看谁回来了!”此刻的他,全然没有在天月城那儒雅的气质——他其实并不适合那老成的气质,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此刻的他,流露出最真的感情。

那夫人抬头,乍然看到慕晗,一时呆住了,顿时,她忍不住说:“愁儿?”顿时,这位典雅的夫人,满脸喜色,早从桥榭那边飞快地奔过来!

他呆呆地看着从典雅之极转化到欣喜若狂的夫人,完全呆住了!

夫人挽着他的手,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愁儿长大了……帅了……我的愁儿……你受苦了……”她眼里的泪水已潸然而下。

“愁儿……这些日子你还好吗?千万别怪你的爹爹,其实他也是为你好的!”夫人捂住胸口,好像生怕心跳了出来一般。此刻的她,双手不断抚摸着慕晗的脸:“愁儿,知道娘多想你吗?”

慕晗虽然不是易销愁,可是此时却被这夫人的神色所感动了。他向来是孤独的孩子,没有得到什么亲情,燕子秋虽然是师父,却颇有严厉之风。

然而,慕晗虽然羡慕这种温情,却不愿欺骗自己内心,此刻不由垂首说:“对不起,夫人,您认错人了,我并非你的孩子。”

“孩子,别再赌气了好吗?”夫人轻声说:“难道你还要离家出走不成?都一年了,你这才舍得回来。孩子,你看,都瘦了呢。”

听到这般怜惜的声音,慕晗甚至泛起激动的泪光,就在此刻,他却看到身边的易飘零悄悄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飘零,在外面你还守规矩,回家看到你哥哥,就变得这般顽皮。”夫人笑骂着,左边看看飘零,右边看看慕晗,猛地把两人搂入怀里。

慕晗被这般气氛完全感动了,但他天性不会作伪,正要说明,谁知忽然夫人身形一歪,面色惨白。

“娘!娘!”易飘零惊悸地说:“心病又发作了吗?”他连忙大声对身边的仆人说:“快去叫医士!”

慕晗瞬间把住夫人的脉搏,一面问易飘零:“夫人怎么了?”

易飘零几乎带着哭腔:“从你走后,娘就常常流泪,后来经常会患心病,一激动就这样……”

慕晗连忙大声说:“把夫人抬到椅子上。”此刻的他,一时神色严厉。而易飘零连忙把夫人移到那藤木花椅上,慕晗早从怀里取出那三根金针,闪电般插入夫人的“肩井”“玉池”“神阙”三大穴道,一面用手法抽送起来。

易飘零见到慕晗的手法纯熟,早站在身边不敢惊扰。此刻,在他心目里那个威严的哥哥,完全回来了——“一定是哥哥,没错!哥哥这一年,还从外面学会医术了呢!”他急迫地看着夫人。

慕晗同时施展出那隐形的“三昧真火”——自从那次夹住对方的剑身后,他完全感觉到那三股火热真元。不知怎得,那三股真元越来越弱,慕晗只好拼命施展真元去修炼,去保护,可是却全不见效。他自然不知道那是燕子秋为他留下的,而日子一长,那真气就会越来越薄弱。

三昧真火同时进入三个穴道,行走在夫人的体内。顿时,夫人的脸色马上红晕起来。

那医士堪堪赶过来,却发现夫人已清醒了,他再一把脉,不由大惊:“夫人?”

夫人柔柔地看了慕晗一眼,眼色里满是欣慰。

但是在医士面前,这位夫人忽然恢复成原来典雅的样子,没有流露出一丝激动,淡淡地说:“怎么了?”

“您的心病,已痊愈了!”医士说出来,也免不得无比的诧异,要知道这心病,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若是他看到慕晗刚才的一幕,一定会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三元针灸!”

三元针灸是针灸术里最不可思议的手法,也是失传已久的,只消三根金针,就可以治疗全身大病,被认为是针灸术发展到最颠峰的表现,可惜在三四十年前,便已随着云神医士的失踪而绝迹。

夫人微微一笑,挥退医士,随后含笑把住慕晗的手:“愁儿,想不到你这一年来,居然学了这样的神奇之术,你总算成才了,你爹爹要是知道,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慕晗看着夫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是别人的表情,终于同意随易飘零去“易大公子”的房间看看。而夫人看着慕晗的背影,脸上露出温馨而赞赏的笑意。

经过花丛小径,玉石假山,却见庭院上龙飞凤舞写着“错月轩”,当走进庭院后,发现里面一尘不染。慕晗大为奇怪,正要出声问道,却是易飘零含笑说:“哥,娘天天希望你回来,又怕你回来后见到你房间很乱而不高兴,所以就派人天天来整理,甚至她自己也会过来替你弄床铺呢。”

慕晗不由怔住了,他为夫人的慈爱之情所感动,但是却同时为“不高兴”那三个字一怔。

却是易飘零忽然从后面轻轻握住慕晗的手:“哥,要是每天都能像这样多好,你不要像以前那样一直摆着冷冷的脸。其实,家里除了爹爹外,娘很怕你的。”此刻的易飘零,见到一年不见的哥哥,不由感情流露。

原来这个易销愁平时很霸道吗?甚至让他的母亲都怕他?慕晗一怔——而自己呢?甚至没机会享受任何的温情。

他正惆怅着,却是易飘零偷偷看了慕晗一眼,见到慕晗没生气,心下松了一口气,然后松开紧抓住慕晗的手。

易飘零小时候除了他的爹爹外,最为崇拜的就是他的哥哥易销愁了。在他眼里,哥哥是那么的完美,而且还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许多少女的芳心,而他反而把哥哥的“薄情”,认为是天经地义的,虽然他自己绝对不会那样做。这次回来,见到哥哥气度比以前甚至高雅了许多倍,更是内心为之颤栗。

随着易飘零看完庭院小楼,慕晗不由呆住了。几乎是最华美的装饰,那美轮美奂的紫木地板,甚至有些倾向于女性的锦衣紫苏绒床,那些奇异的花儿娇艳微笑,墙壁上精致之极的图画,让慕晗目不暇接。而这些在易飘零的眼里,更是成为慕晗怀旧的表示。

便在这时,有仆人相告:“老爷已回来了,请两位少爷去用晚膳。”

两人走到大厅,慕晗早看到在正位上,正端坐着一个四旬上下的男子,面色不怒自威。他冷冷盯了慕晗一眼,而慕晗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

易飘零早低下头,轻声说:“孩儿见过爹娘。”随后拉了慕晗一把,恭敬地坐在檀木香桌的一角。

夫人轻声叹息一声,对易楚雁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楚雁,你要是再把愁儿赶走,还不如把我赶走好了。”

易家家主易楚雁柔和地看了夫人一眼:“他不是治好你的心病吗?我怎么还会赶他走?”

夫人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愁儿,还不快向你爹爹请安。”

慕晗早已下定决心,晚上就偷偷离开,此刻不知怎得,他并不愿向易楚雁低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气氛顿时僵持住了。

而易飘零心里忽然异常委屈,心想:哥哥还是老样子,要是他能以刚才对娘的态度,和爹爹相处,该有多好,哥哥想来还负气呢……

易楚雁忽然沉声说:“我明天会传授易家子弟‘花月’剑法。”

易飘零几乎兴奋地快要跳起来,待他看到一脸阴霾的爹爹后,忙缩回身子。而他内心却欣然想着:爹爹总算低头了,他要传授易家最厉害的花月剑法给我和哥哥呢,花月剑法可是在楼兰大陆上颇有名气的……

易楚雁说完后,便离开了饭桌。而周围气氛顿时为之柔和起来,夫人忙着给慕晗夹菜,而慕晗差不多是第一次吃到这般精雕细琢的饭菜,竟连吃了三大碗。

愁儿肯定在外面受苦了……夫人想到这里,眼神里更是怜惜。当她相信眼前这人是她的孩子后,无论发生什么诧异的事情,她都能轻而易举找到理由。

易飘零和慕晗走到错月轩,却是易飘零怕打扰慕晗,便独自走开了。而慕晗则心动地看着庭院华丽的装饰,一时忍不住想了——若我真的是那易销愁的话……马上,他强制自己的思想:晚上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并不属于你的地方。

就在此刻,却是庭院门口走入一个穿淡绿色衣服的侍女,娇怯地走到慕晗面前,低声说:“大少爷。”

慕晗一怔:“你是?”

那侍女脸上一片黯淡,差点流出眼泪来:“大少爷多忘事,我是您的侍女小宛。”原来她是两年前被专门安排服侍易销愁,刚开始,她还在为自己幸运,服侍着的是这样一位英俊气质的少年,谁知当天晚上,她就被易销愁温柔地抱住,在那些缠绵的情话里,她失去了自主的能力。她永远记住那缱绻的一夜,可是自那以后,易销愁却显然对她失去了兴趣,在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她经常见到大少爷带着各色各样的女孩回家过夜。

那些女孩,有的是名门闺秀,有的是小家碧玉,有的是青楼妓女,有的是初次相会……

而小宛默默习惯了这一切,她心目里最美好的憧憬,完全破灭。但是她还在最后的努力,她无微不至地对大少爷关怀,甚至期待大少爷能忽然有一天发现她的温柔。

而陆陆续续地在大少爷几个孤耐的夜晚,她被大少爷宠幸着,在他怀里温柔听着他千篇一律的情话。

而如今,他竟不认识自己!

小宛哀怨的眼神,几乎在瞬间感染了慕晗。慕晗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小宛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但随后马上感觉到自己动作的暧昧和鲁莽,正要把手缩回来,却是小宛低下头,轻轻地啜泣说:“少爷刚才说不认识奴婢,是在开玩笑吧?”她轻轻靠在慕晗的肩膀上。

——那一般无二的宽厚肩膀,已让她等待了一年……

这一年来,她甚至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这位薄情的大少爷。她并不祈求什么,她只是想尽可能多的得到某种一厢情愿的幸福。

慕晗敏感地感觉到小宛和先前大公子的暧昧,他不忍伤害眼前这位妙龄少女:“当然记得了。”说话有些勉强。

小宛破涕为笑,“今后,我能继续给大少爷服侍吗?”为了这句话,她从大少爷回来后,就一直凝在嘴边。每当想到难免需要这般询问时,她就觉得心如小鹿乱撞,全身无力。

慕晗直觉感到这是一位逆来顺受的少女,她很少去主动要求什么,遇到任何委屈都压抑在内心自己承受。而此刻,说出“主动服侍”的话,她的脸竟涨的通红,好像是挣扎了很久一般,于是他便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呀。”

小宛报以甜甜一笑,这是她早准备好的最美丽的笑容。此刻的她,生怕大少爷看出她的娇羞,连忙低头,“大少爷,我去准备您以前最爱吃的水果拼盘。”

慕晗颔首,看着小宛的背影,忽然苦笑了一声。在数日之前还卑微的他,怎么可能想像到现在的这般生活?

随即,他便被易销愁琳琅满目的书籍收藏所吸引。他翻看着《太古文学》、《鹅毛浮绿水大法》、《紫丁香学院制度》、《攻城十八计》等,竟不由痴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当他翻开《春园十二手》时,里面赫然是十二种驭女之术,他不由面红耳赤,而就在此时,却是小宛走了进来,她第一眼看到那封面,不由惊咦了一声,满脸红晕。

“爷……”小宛依照以前易销愁要求的称呼,轻轻说:“你要的水果沙拉、紫玉咖啡、小方动情饼来了。”她忽然想起这市场上的“小方饼”,易销愁非要让她加上“动情”两字,那时娇羞的她,说出这个称呼时,惹得易销愁情欲大动,吻上她嘴唇的旖旎场景……

慕晗慌不择乱地说:“你放那里好了。”他连忙把《春园十二手》放在身后,看到原地不动的小宛:“你还有事吗?”

“没有。”小宛忽然心头一凉——爷晚上不让自己侍寝吗?也许是现在爷在忙大事,自己怎么能打扰呢?像自己这样的人,只有爷有吩咐才能来的,自己竟失礼了!爷一定不喜欢自己了!

于是小宛强忍眼泪,走出房间。

而慕晗看着她的肩膀轻轻抽动着,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夜深。慕晗最后一眼不舍得地看着房间,却还是从书房的窗户轻轻掠出。他对易家不熟,左折右拐,也找不到通向大门的路,反而在一个拐角,忽然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

却正是那易楚雁,正沉声对管家说:“大少爷出了什么差池,都唯你是问!记得,不允许去查找他这一年的行踪,即使他平时有怪异的地方,也绝对要完全听从。”

“是,老爷。”

“去吧。”易楚雁看着管家的身影消失在庭院门口,忽然抬头轻轻看着空中:“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让夫人觉得幸福就好了。”

慕晗如被电触一般呆住了!

易楚雁一眼就看出他是假的,可是却默认了这个事实,并且不让管家去查询,慕晗忍不住为他的心打动——这位看起来威严的易家家主,其实内心却是非常温柔的呢。

慕晗神思急转——若自己就这样走了,那夫人岂非空欢喜一场?自己就这样不告而别,比起易楚雁没回来,更会让她伤心!

慕晗总能站在别人的角度来看问题,此刻更是犹豫不决,终究,他长叹一声——既然自己目前无处可去,也许可以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弥补一下易销愁没有尽到的责任吧。

他主意打定,终是缓缓走回了错月轩。在错月轩门口,他惊诧地发现,小宛正斜斜坐在廊柱边,却已睡了过去。

原来小宛心里还抱有希冀,所以一直在门口等候——若大少爷一叫唤,自己就可以马上到,这样便可以给大少爷很好的印象了。

慕晗轻轻凝视着这位少女,只觉说不出的怜惜。而小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睁开眼来。

“大少爷……”小宛几乎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我……”她顿时发现自己的窘迫:“我刚才是在赏月,不知不觉睡去了……”她知道大少爷肯定看破她的谎言。

慕晗拍着她的肩头:“小宛,我晚上不用照顾的,回房睡吧。”

小宛的脸异常苍白:“是。”她只觉心头无比失落,走到庭院门口,想回头凝望,可是脖颈有如千斤重,她几乎是步履蹒跚地走开了。

次日清晨,慕晗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却是小宛拿着脸盆,轻轻地放在盥洗架子上,生怕惊醒了慕晗。随后她就站在那里,轻轻凝视着慕晗那柔雅的美貌。

也不知过了多久,错月轩外忽然传来声音:“哥,起床了吗?”正是易飘零的声音。

小宛吓得慌乱,连忙走到慕晗身边:“爷。”慕晗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吓了小宛一跳。

“原来爷已醒来了。”小宛顿时脸上飞起红晕。

慕晗看到小宛面色憔悴,精通针灸术的他,不由一怔:“你昨晚受凉了吧?”轻轻探在小宛的额头上,随后又把了她的脉:“嗯,你昨晚一宵未睡,夜露风凉,不过并无大碍,只消好好休息就可以了……”他径自说着,却不知小宛的脸已红到耳根了。

慕晗要穿衣,小宛要服侍,可是慕晗却连忙挣脱开了,他不惯被别人服侍,便胡乱弄了那新备的紫色披风,站起身来。

小宛性格所致,自然听慕晗的命令不敢违背,只好呆立一边,更是心头委屈:“爷连碰都不给我碰一下,也许他是怪我身份太卑微的缘故吧?”

易飘零早等不及了,走了进来:“哥,快点去吃早饭吧,然后我们好学剑。”

慕晗顿时想起昨天易楚雁答应教剑术,不由莞尔一笑。侍女在前面领路,易飘零和慕晗并行,两人到了大厅,易飘零胡乱喝了一下宝玉香粥,却把眼神巴巴地瞅向易楚雁。

易楚雁不苟言笑,缓缓吃下一块温玉蛋糕、鹌鹑蛋、喝下一碗紫玉粥,这才沉声对易飘零说:“喜怒非言于色,凡事过则焦躁,你该好好向你哥哥学习。”

易飘零低下头,他惧怕父亲,在父亲面前,他甚至不敢偷偷瞟慕晗一眼。

饭罢,易楚雁将他们带到练武大厅,却见周围兵器琳琅满目,易楚雁淡淡地挥手,周围的侍卫全部远远避开,随后把练武大厅正门关上。他们已知道易楚雁要教剑法,自然不敢偷看。

易楚雁手里掂着一把剑,凝声说:“这招花月剑法一共八招,是从古人的一首词里演化而来。剑法的心决,在于淡、残两字。我先施展剑法,让你们感受一下意境。”

却见他人飞舞在空中,剑光铺天盖地一般,从悠远的天际飞行而来,彷佛月儿醉了一般,此刻便听到易楚雁的声音:“第一招,醉月影江声。”

剑光忽然一挫,在空中竟无端停了下来,蓦然,剑法变得萧瑟,而剑影竟已淡了。这正是第二招,“纵酒闲说春淡”。

猛地,剑光再次流转,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剑影掠出千余光芒,不可思议地旋转着,使得千余光芒都带着斜影和旋转!而后,下一招呼啸而出,剑身一扬,如同龙卷风夹杂着无数楼台一般,从上而下压抑。

“谁掬三千枯柳”、“莫道重楼亭阁短!”

易楚雁施展完四招后,淡淡地说:“前四招在于杀而不杀,你们可曾懂得?”

易飘零一脸茫然,易楚雁也不解释,又一次施展剑法,这一次却异常缓慢,丝毫听不见剑身破空的声音,但当易楚雁施展完四招后,他看着慕晗的样子,竟呆住了!

原来,慕晗已将眼睛闭了起来,似乎在默默感受着什么!

便在刚才那瞬间,慕晗已将眼前的精妙剑法,同以前师父传授的剑法联系起来——师父所传的,俱都是最基本的剑招,少了一些幻影、剑法的圆转,但是却最直接的!

而在精通基本剑招后,慕晗只看一眼这套剑法,便已完全了然,此刻睁眼后,却是看到易楚雁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愁儿,你说说,你体会到什么?”

“体会到淡。”慕晗既然已知道眼前人早看破他的身份,也不掩饰内心的想法:“剑法淡而虚,看似着力,其实都是虚招,意图为搅乱别人的视线。当然,这些剑招有很多变化,一旦对方防备不及,虚则会成为实!”

易楚雁面色显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当初他学这套剑法五年,这才体会到其中的真谛,而眼前少年,居然第一次看过这剑招,便已轻松道出——难道他是不二的天才?

他却不知道,慕晗曾在以前经过多少的磨练。

“你施展一次看看。”易楚雁把剑抛给了慕晗,慕晗一个分光捕影,轻松把住剑柄,蓦然剑光飞舞,如同一片海浪一般,呼啸着,从天边而来,而那海浪竟又似无形之物,让人摸不清剑法所攻击的方向!

慕晗连续四招施展,却和易楚雁施展的多有不同,但是易楚雁却神色大动,忙不迭地点头,当慕晗施展完,他却已朗然一笑,全无严厉的样子:“好、好!”然后他忍不住又说了第三次“好”!

易飘零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般,此刻他脸上也涌起兴奋的表情:“哥哥好厉害!”

“愁儿,除了修为还略有欠缺,你的剑法已大成了,即使我把剩余的花月剑法传给你,也没什么意义,你的剑法,甚至超出花月剑法的精髓,若再用固定的剑招来束缚你,反而是一种错误。”易楚雁眼里难得露出欣然的表情。

慕晗早就听过花月剑法的大名,此刻被易楚雁这般称赞,也不禁大喜过望,忽然觉得这位严厉的易楚雁,变得是那么和蔼可亲。

在练武大厅练剑回来,易飘零忍不住跑向不远处的夫人,在她面前比手画脚,慕晗远远看着,就知道弟弟是在称赞他,心下不由升起满足的感受。而那夫人点头赞许,神态里有说不出的欣慰。

慕晗正要回去洗浴换衣,在一个角落里,忽然听到一个侍女幽幽的声音:“小宛其实最可怜了,不是吗?”

另一个侍女说:“想不到大公子居然不要她了,她昨晚可是整整哭了一宿呢!”

“看到她昨晚悲痛欲绝的样子,若非为了她家庭,恐怕她早会偷偷离开这里了。”

“她一家要靠她用微薄的薪金养活,她实在是……”

慕晗听不下去了,他神色凝重,缓缓走到错月轩,却是发现小宛正婷婷立在门口,看到他后顿时一脸喜色,可是又不敢表示太过亲昵,只好垂手站在那里。

慕晗一阵怜惜,走到她身边:“小宛,你随我来。”

小宛忐忑不安地跟着慕晗走到内室——现在可是吃午膳的时间,大公子要干嘛呢?

慕晗自怀里取出师父留下的那个包袱,里面有些碎银子,慕晗早用布层层包裹起来,此刻缓缓打开。而小宛心下惊叹:大公子如此珍贵之事物,究竟会是什么?

待到打开后,却见是几两碎银子,慕晗郑重地把全部银子放在她手上:“我知道你家有些困难,这些就先……先赏给你。”慕晗说的时候,语气还带着一分不舍。

小宛怔住了——大公子这般珍藏的银子,虽然少,可是必有神秘和值得纪念的价值,居然要赠给自己?小宛只觉手里的银子,变得那么火烫。

“大公子,这些钱,我不能要。”小宛几乎是带着哭腔。

小宛只觉全身如同火烧一般,大公子那柔雅的眼神,让她得到从来没有过的感动:“只要能让我呆在大公子身边,奴婢觉得一切已足够。”她含泪将银子放回布包里,此刻的她,几乎想跪在地上拼命吻慕晗的脚。

慕晗吃惊地看着这个场景,终还是将那银子塞在小宛手上:“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你家困难,这是必急之需。”

小宛将银子紧紧拽在手里,心里默默想:无论什么情况,我一定珍藏着这些银子。而这辈子,我只将自己奉献给大公子。

她拭去脸上的泪花:“是。”便在这瞬间,她整个人绽放出成熟的美。

午膳上,慕晗竟和易楚雁有说有笑,更是让夫人面带喜色。她这辈子难得有这般的温馨,一家子和睦,她拼命给慕晗夹菜,惹得旁边易飘零故意嘟着嘴:“娘,你偏心!”随后吐了一下舌头,更见可爱。

慕晗回到错月轩,却发现总管正在斥责小宛:“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连花盆都拿不住!”总管瞧见大公子过来了,连忙一福身,“见过大公子。”

小宛虽然是慕晗的侍女,但是身为下人,被总管斥责是天经地义的,而向来以易家少爷的身份,根本不会去理睬这些小事。

这总管正想等大公子走后,再好好训斥一顿小宛,谁知慕晗已沉下脸:“怎么回事?”

总管一怔,连忙垂手说:“我让小宛去搬花盆,结果她不小心砸坏了碧月玫瑰。”

慕晗沉声说:“以后小宛就是我专门的侍女,无论谁都不能对她指手画脚,我的话,你听到没?”此刻的慕晗,身上那种宫廷礼仪的气质渐渐展露出来,说话间带着一种神秘的气魄,让总管只觉压力沉重,汗涔涔着,几乎想跪倒。

“……是……遵大公子吩咐。”总管吃力地说。

看着远去的慕晗,总管心下震撼——大公子这一年来,究竟学到了什么,整个人的气质竟变化如斯?他不禁升起崇拜的感觉来。再看身边的小宛,不由心想:真是乌鸦到了枝头就成凤凰了,想不到大公子竟为侍女说话,可见她在大公子心目里的地位了!

小宛陶醉地看着慕晗远去的背影,神色已痴了。

中午时间慕晗翻看了一些书,却是夫人前来叙话,便在此时,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未见人,已听人声:“大公子,快来看。”

慕晗和夫人同时一怔,随后看到气喘吁吁的小宛,正一脸兴奋。

当小宛看到夫人也在场,不由怔住了。夫人沉声说:“小宛,怎么回事?”

小宛讷讷着,好半天才说:“我看到紫色云雨开花了……”

夫人沉下脸:“这种事就值得你大呼小叫?紫色云雨虽然一年也有开几次,又非大事。而你还用这种事情来打扰大公子,看来你是越礼过多了。”

在任何家族里,上下阶层分明,小宛顿时想起这些,面色苍白——自从早上慕晗说“无论谁也不能对她指手画脚”,她内心就过于激动,而中午时分大公子向来不让别人去打扰他的,于是她便呆呆看着花坛,抱着自己的肩头正沉迷中,发现那紫色云雨竟开花,一时想向大公子表示亲昵,此刻这才意识到,身份有别,已是悔之不及了。

谁知慕晗含笑说:“娘,您别责怪她了,今天我一直让她顾着花坛,等开花时,让小宛来通知我。”

夫人面色微霁:“娘陪你一起去看吧,好久没去赏花了。”

慕晗扶着夫人,想到刚才自己情急下称呼的“娘”字,忽然觉得无比的温馨。

而身边的小宛,还以为自己从此会被辞退,想不到大公子居然为她解围,此刻她心里的感动,可想而知了。此刻,若是大公子要她为他去死,恐怕她也是愿意的。

紫色云雨,花开微熏,而湖水里那些晴雨夏荷,伴以湖边的傲雪冬梅,更是别样风趣。

忽然间,那紫色云雨之花,如同少女婷婷玉立一般浮现水面,蓦然,射出七种色彩来,那些光芒映着天边,竟形成一道彩虹!

夫人含笑说:“若有谁会魔法的话,此刻施展在紫色云雨之中,必会更美。”

慕晗知道能习得魔法之人少而又少,当下微微颔首,就在此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姑妈。”

慕晗和夫人同时回首,却是看到一个穿淡橙色裙子的少女,柳叶眉,鹅蛋脸,甜甜地走过来,挽住夫人的手臂:“姑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是夜萱呀。”夫人眼里满是欣慰:“小妮子好久没过来陪我了。”

陪在夜萱身边的易飘零,一双眼神直直地盯在夜萱的身上。从眼神里,看出他一份炙热的感情。

夜萱乖巧地说:“姑妈,我今天要给你一个惊喜。”忽然间,她从怀里取出一根魔法杖,遥指向那紫色云雨:“万神水幕,请让生命一起飞舞,炙热的爱!”

顿时,那魔法杖射出一道白色光球,马上融入紫色云雨之中。

那紫色云雨忽然翩然起舞起来,许多半绽放的花瓣,飘然飞在空中,每个花瓣都有一个圆形光球护着,在空中煞是美丽。

而每个花瓣都射出一些光芒,在空中已形成的彩虹上,忽然多了甚多的光球,飘飘洒洒,早让天月城为之惊呆。

更为神奇的是,周围的夏荷冬梅,竟已悄然开花——魔法竟已超越了季节。

而夜萱伸手一掬,将一个圆形光球捧在手里,却见里面的花瓣豁然绽放,然后夜萱甜甜一笑,吹了一口气,那花朵如同少女一般飘曳而去。

易飘零痴痴看着和花瓣共舞的夜萱,竟不由醉了。夜萱虽是他的表妹,年纪却和他相仿,他从小就知道夜萱是个才女,在几次不多的见面里,他已生出对夜萱强烈的情愫来。

而这些,夫人自然早瞧在眼里,她有心成全这样一对姻缘,不由含笑说:“萱儿,你瞧飘零的眼神,几乎是痴迷了呢。”

夜萱对易飘零浅浅一笑:“飘零哥哥,你想学魔法吗?我教你,不过……”她看着一脸焦急的易飘零,噗哧笑出声来:“不过学费很贵哦。”

易飘零连忙说:“无论多贵都没关系。”

夫人轻轻敲了一下易飘零的脑袋:“傻孩子,萱儿怎么会收你的学费。”

易飘零这才回神过来,只好站在那里傻笑。

这时夫人忽然说:“萱儿,怎么还没看到你和表哥打招呼。”她轻轻拍了一下慕晗的肩膀:“你表哥刚回来不久。”

夜萱冷淡看了慕晗一眼,很不情愿地说:“表哥好。”一转身,却已去牵易飘零的手:“飘零表哥,我们去玩。”

慕晗一怔,他在那一眼里看到了不屑——想来是因为这易销愁的名气,已“闻名遐尔”了吧?

夫人似乎知道这点,也不以为忤,她看着远处的花儿,像是在自言自语:“收敛一些不是很好吗?”

慕晗心头一震,虽然他并非那位大公子,可是仍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他已下决心,要将易销愁的名声改过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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