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现在已经不忍心再去对汪顾解释什么了。汪顾难受,她也不舒服。所以,一点点心疼,一点点不舍,哭哭就过了。反正张蕴兮是不会因为她砸了她留给她的车而责怪她的——她永远不会责怪她。
“唔...真是气哭的?”汪顾总觉得师烨裳有所隐瞒,初初一听,就有些不相信,可师烨裳从见到那车开始的所有表现都证明了她的火气,容不得谁来质疑,于是汪顾赶紧掉转口风道:“晚上回去要好好检查检查,你敢多一块淤青我都饶不了你。”
师烨裳刻意从鼻子里嗤出一点笑声,勾起嘴角,想要用脸笑一个给汪顾看看,但她的脸已经被夹着雪花的冷风吹得僵硬,一动就疼得要命,实在笑不出来,于是她只好省略种种过渡与转折,长话短说地将今天她在汪顾面前所做所为的目的诉知汪顾,以免日久天长的平静生活会把她胸中残存的一点警惕蚕食掉。
“汪顾,我刚才砸车的样子,虽然很不好看,但我希望你能记住。直到张鹏山入土那天为止。”
老实说,汪顾搞不懂师烨裳为什么要让她记住她砸车时的样子,可师烨裳既然这么说,她也就这么应了。死活这桩事在她脑海里并不是多么容易抹去的——那辆被砸的银天使就算放到现在卖,也能抵上她在张氏里一年分红的总和了!
☆、郝君裔的一天
欢乐的元旦三日假期转眼就过。
一群奸商作鸟兽散,各自回家打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去了。
端竹这天照例是闲而无事,陪着郝君裔看完早间新闻,她便夹着英语课本去往楼下的小花园里温书——不能在郝君裔身边温书,那会使她分心。不过这不怪郝君裔,只怪她自己。毕竟郝君裔睡不着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却偏不受控制地跟着瞎起哄。半夜里郝君裔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摊烙饼,直把自己累得奄奄一息也不肯安静地做几个深呼吸,平静地数羊。
端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好办法,就只凭着直觉将她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接着,两人维持住拥抱的姿势,开始吵架。
郝君裔说她睡不着,别抱着她,难受。端竹就说她不难受,抱着舒服。
郝君裔又说端竹舒服她不舒服,让端竹快点儿放开。端竹假期里偷偷跟姐姐们学会几招好用的,这会儿就实验性地耍起了无赖,非但抱死了不放,还倒打一耙地怪罪郝君裔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抬杠。一个连挣扎也不挣扎地边在别人怀里取暖,边批评对方抱得她不舒服。另一个照本宣科地轮流使用汪钱林三者的膏药招数将本就森严的防线糊成了一道刀枪不入的橡皮战壕,只把车轱辘话来回来去地说,差点儿没把自己给绕进去。
最后两人之间的战火升级为批判对方的人生观。一个说对方小小年纪老气横秋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朝气。另一个将自己检讨了一番之后发现自己其实除了在对方面前没有朝气之外在谁面前都挺活泼开朗的,于是便反诘对方为老不尊没有一点中年人应有的沉稳,同时还捎带手地指责对方不以积极的态度面对人生。被指消极的一方早八百年前就知道自己的生活态度与社会主流几乎背道而驰,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大是大非的错误不外就是人各有志罢了,所以她当面锣对面鼓地戳向了对方观点中的狭隘之处,指陈对方为深受主流思想荼毒单知随大众从大流的傀儡少年。一贯认为自己目标明确思想纯良只不过是适应力稍强的傀儡少年立刻讲问题上升到哲学角度,以相对与绝对的观点辩驳了对方所谓狭隘......
日出时分,鸟儿都开始叫了,床上两人却还不知疲倦、上纲上线、四肢纠缠地窝在被子里磨牙。郝君裔抗战期间喝多了水,这夜最后一次如厕之时她从根本上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我跟个孩子争什么呢?随即决定要拿出大人的态度,谦让一些。
回床后,她又被端竹拉进怀中,刚想对端竹说些大人该说的话,可端竹仿佛早有预料地抢白道:“睡吧,天都亮了。是我不好,明知道你戒了药后情绪不稳还跟你一般见识,对不起,今后再也不会了。”郝君裔心想这孩子哪儿学的一嘴骂人不吐脏字的功夫。一时又是气得牙痒痒。殊不知她本人就是个中好手。端竹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这句话,倘若端竹不对她说,就该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只不过“明知道”后面的话要改成“你是个小孩子还跟你一般见识”——也不晓得到底是谁山寨了谁。
后来,两人都默契地安静了。再后来,两人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闹钟敲响才一先一后幽幽转醒,随即开始重复内容相同的每一天。
八点四十五,端竹在小花园里见到穿戴整齐的郝君裔,手中翻书,心里难免有些遗憾,大要意思就是:想当初郝君裔吃药吃得睡不醒,早上衣服都得是她给她穿。现在倒好,连这点儿猥亵的机会都没有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端竹的遣词造句要更文雅一些,“猥亵”之类词汇在她脑中字典里是不存在的——她把“猥亵”称作“照顾”,于是猥亵妇女也成为了名正言顺的事情,哦,不,那不叫猥亵妇女,叫照顾心上人——这就更名正言顺了不是?
总而言之,郝君裔能不能当成个合格的政客目前尚且未知,可端竹在这方面倒是越发入流了。她精于机械记忆,郝君裔的声色眉眼,只要她想学就一定能学个十足,包括郝君裔的想法,如果郝君裔愿意予以认真的解释,那么几天之内,端竹的脑袋里就能去芜存菁,再革命出一个崭新的世界来。
“党校也快放假了,你要认真一点。”端竹板着脸,样子比她脚边的小雪堆还要冰冷许多,“上课不要总坐在最后一排,跟你一道上课的很多都是□□,他们要真看上你,你未必就能保自己周全。”
郝君裔把自己脖上的围巾紧一紧,双手拢住大开的风衣襟领,佝偻肩背迎向首都特产、呼啸的北风,一边朝端竹走来,一边好脾气地微笑道:“你也快考试了,努力复习功课吧,闲事管得那么多,都快变成老婆婆了。今后要叫你华老婆婆。”
端竹心想你把最前最后的两个字去掉,我就不介意你叫。而后又觉去掉也有些粗俗,所以你还是叫我名字好。林小姐和咪宝阿姨不都是互叫名字的吗?只要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叫什么都一样的吧?整天老婆老公地叫,反倒矫情造作...
郝君裔对端竹的内心世界一直无法理解,是以此时她见端竹阴森森地坐在那儿沉思,也不愿白费心机去探其究竟,只是觉得端竹这孩子越来越古怪了,几乎就是个旧社会里的老管家,并且在她的衬托下,自己愈发地像那不成器的小少爷——事情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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