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已经下了起来,在淮州这种大雨很常见,可现在明显下得不是时候,泥泞的院子马上积了水,急劲的雨水打在驿站简陋的房顶上,仿佛随时都要把房顶穿个洞。院里院外都是避雨的百姓,连马房里都挤满了人。男人们都在廊檐或者走廊上缩在一起取暖。驿站管事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他让女人和孩子在屋内大堂避雨,又让人烧了些开水给他们。这就是他权限范围内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
一声马的嘶鸣在急促的雨声里几乎不可闻。老管事还是听的清清楚楚,让小厮把院门打开,一个白影骑着匹栗色长鬃马跑了进来。白衣公子从马上跳了下来,已经几乎淋湿了大半。老管事认出了这是前些日子那个出手大方的俊秀公子,迎上前去打招呼,“公子,您来了,这一路怕是不好走啊!”他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水,屋里的妇女和孩子这才看清,冒雨前来的公子长得真是好看,虽然雨水把头发打得湿淋淋的让他显得有些狼狈,但是疾驰而来还不急喘息片刻,双颊带红,瘦弱了些,可真真比那待字闺中的姑娘还清秀几分,只是眉目有些冷清,眼底那一抹寒意也让人有些不敢接近,但就是若此,也让屋子里的人盯着看了好久,就连屋外的男人们都有几个偷偷地向屋里瞟。
他不喜欢屋里的目光和气味,便问老管事,前些天他定的房可还在。“还在,还在,您交了房钱我怎么能不给您留着呢,我这就领您上去,爷可要热水洗洗澡?”老管事一边招呼小厮拿钥匙一边问。
扔了一小锭银子给老管事,吩咐道:“不洗澡了,给我多烧点热水,拿个新桶装,快点送上来,再送些热饭食。”老管事弓腰点头领命,马上吩咐小厮去办。
上了二楼,这间驿站太破旧,只有两层,最东面的房间算是这里的上房了,他来时就是住这里的,所以付了钱让管事给他留着。这间房间还是他离去时的样子,仿佛空气中还留有他身上的味道。小厮扣门进来了,把热水和饭食放着,低头问小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了,叫人不要打扰。”冷淡的声音把小厮好好寒了一番。
这公子的声音可比那冬天的北风还冷上几分啊。
小厮赶快把门扣上。下了一楼。
而此时的一楼正上演一幕所有故事里都几乎会发生的戏码。
在一楼的角落里,一个中年男子,满脸横肉,污衣垢衫,靠着墙角坐着,占了一大片本该属于老弱妇孺的地方,他身旁是两个年轻女子,看来不过及笄碧玉。身上本是素锦衣衫,想来时路途颠簸,加之大雨,已经不成样子了,年龄稍小的那个靠着稍大的那个发抖。中年男子完葫芦里最后一点自己的酒,开始醉骂:“妈的,这鬼天气,老子最近真是事事不顺”他看了眼墙角的两个女子“抖什么抖,说不定老子的运气就是让你抖没得,你还给老子抖!”说着挥手而出。
眼看男子就要挥手掌掴到了年纪略轻的姑娘,稍大的立刻将她护在身后退了退,带些恐惧地怒视着中年男子,又回首安慰身后的姑娘:“莺儿别怕!”那男人没有打到,怒气越盛,摔了酒壶想上去拽那女子的衣裳,“你要是乖乖地,老子就饶你的命,不然立刻在此处扒了你们的衣服,反正这次卖了你们估计也是赔本,还不如自己享受一番!”
周围的妇人见是凶恶难缠之人,本有的一点不忿也化为了沉默,毕竟这样的人惹不起,再说这买卖人口的事,每年都有发生,普通百姓家里有个急着用钱的地方,实在拿不出便卖儿卖女的,于是就哄着快被那凶恶男子吓哭的孩子,生怕引起男人的注意。
老管事从里间出来,见是人贩子,当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开始怜悯起那两个年轻姑娘的命运来,对那男人说道:“老朽这里是能避个风雨,但要是有人嫌弃破旧,自管走便是,何必扰了大家的清静!”人贩子见有人想赶他走,依着平时的脾气早就上去打这老不死的几拳好叫他闭嘴,可如今下着大雨,也找不到能避雨的地方,更看老管事给这么多人提供了暂时栖身之所,屋外有那么多男子,想来动手对他不利,也就重新坐下来,骂骂咧咧地瞪了那两个姑娘一眼。而年纪稍长的姑娘哄着年幼的,轻抚她的后背低声安慰着。并不理会他。
此时他从二楼下来,想去看看自己的坐骑怎么样了,是否还能撑到自己回家。听到消息便一路飞奔,要不是大雨断然不会停下来休息,想来这马虽是良驹,怕也撑不住。见贵客从二楼下来,伺候的小厮忙问爷是不是要加被子。问他马可打理妥当了,有没有饮过。
人贩子喝了酒,正是就酒劲上来的时候,醉眼看到一身白色衣衫,面容俊美,不禁开始口出粗鄙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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