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省事的糊涂东西!”不待执事人说完,立在老太太身旁的蓝月儿柳眉一挑,呵道,“才刚老太太不是吩咐过了,待二爷回来吊唁,三日后方才开丧送讣,这会子哪来的堂客?”
“姨奶奶说的是,原是这么想着,只是今儿一早已有信儿传了出去,镇上的士绅员外们早早有人遣送了祭礼来,有说开丧日再拜,也有说次后就到的,小的们也是怕到时候乱,失了礼数。”
“哼,”蓝月儿冷声一笑,“那些人……”
“既如此,寂善大师迎入轩静苑小厅便是。”话未断,老太太开口。
“是。”执事人领了话,再没敢多一句,悄悄退了出去。
蓝月儿被一口噎住,轻轻捻了一下手中的帕子,略一瞟眼,见老太太没有扭头递了平日那般眼神,心中那口闷气儿一舒,略低的头也抬了起来。别的都罢了,她最不耐的就是老太太的眼神,一个字没有,便让人觉得自己比那街上的叫花子、青楼里的女人更不如。心想,今儿这老东西是看顺眼自己了,多亏了这一身孝。
其实,虽则她只是易家老爷的姨娘,可毕竟长了那牌位上的人一辈,论情论理都不该着孝,可为了哄老太太,便宁肯舍了平日风情,退了所有颜色。此刻脸上淡淡施粉,眉眼不描不画,雅素一身,不现钗环,只在银白镶珠抹额边嵌了一朵雪白的雏菊。却不想,这一来倒似比平日的艳更别出几分俏来,心自喜,连带手中也换了纯白的云丝帕,这便是哭的时候,遮了面,也是动人。
可老太太吩咐不让哭,这也好,她横竖也挤不出多少泪,不如蓄着,到时候人都到齐了掩了帕子没准儿也能哭个肝肠寸断。只是此刻,没有眼泪,面上也不好做,要悲,要伤,还要做强忍,于是立在一旁也需仔细小心,生怕这个当口在老太太跟前儿落了埋怨,心也是累。
不由又叹,这老易家真是住不得了,自她嫁了这些年,殁了太太,殁了老爷,自己再逞强好胜,也不过是个姨娘,膝下再有儿子,也不过是个庶出,如今虽死了易家长孙,却也本就是个病秧子,娶了媳妇不几日就不明不白地去了。再看身边这古稀之年依然身强体健的老太太,暗暗骂了一句不省事的老东西!一个人硬活着把子孙的阳寿都克尽了!活着便罢了,又强离了京城,带着一家老小窝在这山沟小镇上,今后别说指着曾经的势力给桓儿寻个高枝出路,便是有些正经家业也要落在那嫡出二爷身上,自己和桓儿不过是倚着人家混口饭、等死罢了,这么想着,便是灰了心,握了身边儿子的手,脸上当真有了悲色。
“二爷回来了!”
蓝月儿正自己出神,忽听门外一声报,心一惊,回神再听,这一府的死寂像突然破了口,压低的人声随即四起。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老太太!老太太!”
人未见,已是入耳这清朗朗的语声,只是一路急奔,又焦又燥,略有些哑。抬眼看,十七八岁少年郎,额勒孝带,束发银冠,一身雪白长袍,急步匆匆。
一步跨进灵堂,突然顿住,两道紧拧的剑眉慢慢松开,直呆呆的目光落在那牌位上……
“承泽,泽儿……”
僵直的身体猛一醒,扑通跪地,“老太太……老太太!”口中悲呼,一路跪行……
老太太一把揽住俯在膝头的承泽,嚎啕大哭。祖孙灵前相聚,催人肝肠,顿时间,灵堂内外悲声四起。
蓝月儿一边用帕子遮了脸,一边拖了正在用袖子抹泪的承桓摁在地上,也想就势俯在老太太身上,怎奈承泽身高肩阔,老太太搂着已是吃力,哪还给她八岁的桓儿留地方。蓝月儿蹙了蹙眉,哼,偏心也断不分个时晌!统共就剩下这两个姓易的,还有多少不成?!可也再无奈,只得让桓儿挨近些也便罢了。
又看众人只顾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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