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实在是太软了啊。"随手轻轻一拂。
刚才琉璃封章希烈穴道用的手劲儿其实不大,章希烈却久久没动。好一会儿,他才仿佛从什么噩梦里惊醒一般,慢慢后退,靠在墙上,似是刚才的惊吓过大,软软的双腿支撑不住全身的体重,缓缓滑坐下去,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凤三。
三人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凤三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刚才急怒攻心而失态,这时已冷静下来,冷笑着将剑抽出,撕下一幅衣襟胡乱缠在手上,淡淡道:"刚才是逼我杀你吗,琉璃?"
琉璃淡淡一笑:"可惜你太让人失望了。"
"我也对自己很失望啊。"凤三淡淡道,"你的故事很不错,我也有一个故事,连铁琴都不知道的故事。"
"这个故事一样年代久远,比你的故事要早,发生在落凤坡血夜之前两个月的时候......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哼,是七月十四,月亮很圆,也很亮。那一次,我带着一群小喽罗们下山打猎,在外面游荡了四五天,发现前面就是父亲为母亲建的望月山庄。望月山庄景致幽雅,每年父亲练功的时候母亲都会去那里小住。不久前她感了风寒,缠绵月余不好,心中烦躁,只带了几名小婢去山庄休养。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就把所带人马留在远处,一个人把打的野兔缚在背上以轻功掠进庄里。"
"望月山庄的路我熟悉得很,要不惊动人找到母亲住处当然容易。哪知走到近前,忽然听到母亲房里有男子的声音,倒不是外人,竟是我嫡亲的二叔,只是说的话有点骇人听闻。二叔要母亲把父亲练功的心法拿出来给他看,可武功心法是教中圣物,就连母亲也难碰到,二叔见母亲为难,冷笑道:'你我做下这事,要是有一日败露,他难道还能饶我们?我要看那书为的还不是到时候护你周全?'母亲哭道:'不如咱们走吧,天下这么大,总有咱们藏身之处!'我听到这句,又惊又怒,却听二叔道:'你想得容易,堂堂的教主夫人失踪了,光明教势力这么大,恐怕把天下翻个遍也要寻你,你我还有清静日子过吗?'母亲道:'那你说怎样?'二叔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等我练成心法,夺了教主的位置,那时我们爱怎样便怎样,谁敢说什么?'我惊怒欲绝,就要跳出去怒骂,却听母亲道:'他武功高强,杀他哪有那么容易!'听到这句,我心可真是凉啊,被冻得呆若木鸡,连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就在这时,父亲的声音在不远处道:'二弟当自愧啊,知兄长还不如你大嫂。聆月爱妻,你不愧是我的枕边人,倒是知道要我死不容易。'"
"房中静悄悄的,一声也没有。父亲从一株柳荫下走出去,朝我招了招手道:'阿阮,你过来。'原来他已经发现我了,我只好跳下树去。父亲挽着我的手走进房去。母亲和二叔站在墙角,脸色刷白,看见父亲忍不住发起抖来。父亲问道:'阿月,你告诉我一句实话,阿阮是不是我的儿子?'父亲的声音很镇定,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心里却冒冷汗,他身上是不容错认的杀意,我心里明白得很,只要母亲微一犹豫,只怕我的命就没了。母亲虽然吓得发抖,神色却平静,镇定地说:'他是你儿子。'父亲点了点头,抓了抓我的手,道:'阿阮,你说要怎么处置他们?'我不知道父亲是有意放过母亲,还是要考验我,我心里又恨又怒,但她怎么说也是我母亲,我在父亲面前跪下,说:'我不想再看见她,可要是父亲一定要杀她,我就算不是父亲的对手,也只好拔刀帮她逃走。'父亲笑了笑,摸着我的头说:'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哪有父子相残的道理。--阿月,既然儿子不想见你,以后你就住在望月山庄吧。'二叔明知不是父亲对手,也不敢反抗,只好束手就擒。"
"父亲当时没有杀二叔,倒不是要放过他,而是要带回宗堂处以极刑。母亲连夜派人找我,我当然明白她想干什么,怎么肯去见她。哪知不久那侍女回来,说她在房中割了手腕,我只好赶过去,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二叔,发誓只要我答应了这件事,她再也不离开望月山庄一步,再也不打扰我。我恨得想要一剑刺死她,可是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心肠一软竟答应了下来--我怎么能想到,我一时心软放他走,竟然带来了落凤坡血难。我去悄悄放二叔走的时候,他手筋已被挑断。第二天我才知道,母亲也悄悄逃走了。父亲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喝了三天三夜的酒。两个月后,就是这个废人和我的母亲勾结中原武林设局,大光明教一夜间风流云散,我也从尊贵的少教主变成了亡命天涯的落水狗。"
凤三笑笑,看着自己手心浸染出的大块血渍,淡淡道:"父亲临死前留了一句话给我:'除了你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的兄弟和妻子;对待背叛你的人,只给他一条路:死!哪怕是你的兄弟和妻子。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记着父亲的话,我找到那个叫阮聆月的女人和那个叫傅中远的废人,用他们的鲜血祭奠父亲和所有死难者的亡魂。"声音放轻,带着些微的自嘲笑意:"背叛我的,一个不饶......你是唯一的例外啊,琉璃。"
或许是琉璃的错觉,凤三那平淡已极的轻笑里陡然间似是闪过说不出的痛楚之意,他的心蓦地揪紧,仔细去看,那却只是浅笑,飘忽的,难于捉磨的平淡的浅笑。
"真是无趣的故事呵,"凤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淡然道,"既然杀不了你,我就自残一手应誓。从今后,山高水远,你我永不再见罢。"
默然片刻,琉璃站起来往外走。他身上伤势极重,脚步虚浮,走到凤三身旁时踉跄了一下,凤三习惯地出手相扶,伸到一半却僵住。琉璃深吸了口气,迟疑着,低声道:"你从前总要我叫你大哥,现在我......能不能最后叫你一声大哥?"
所谓从前,是琉璃刚刚被接回来时。然而,这声"大哥"琉璃从未叫过。
良久,凤三僵直的手在琉璃肩上轻轻拍了拍:"小弟。"
"大哥,保重。"琉璃轻声道,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将那两个字叫出口,仿佛真的有什么骨血相连的东西在血液里流淌,蒸湿了双眼,然而,为什么却是在分别永不再见的时候?
凤三轻拍后刚要撤离的手掌忽然抓住琉璃肩膀,低声道:"有几十人向这里来。"
凤三疾步退到章希烈身旁。希烈抬头,与凤三眼光一碰,各自避开。凤三刚才对琉璃不能下手,便等于是为琉璃放弃了希烈的生命,无论凤三多么不得已,这个冷酷事实已足以打碎一切美丽的幻想。凤三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希烈,局势也不允许现在解释什么,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章希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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