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傥刚踏进那条街巷时,天色早已渐入晦暗之境,幽幽寂寂的,给这整条街都笼上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冥煞意味。
尔后一盏接一盏的花灯自眼前如蛇般蜿蜒而亮,上好金丝薄线缝绣的锦簇边儿,扯了月亮半层皮也似的朦胧酥纸撑起的面,里头该是竹节剔成的骨,透着竹香,可那香气太淡,盛不过里头各自燃着的香料,便只能在风吹过时,捎去给知心人方懂的韵。
他未停下脚,将这一切默不作声的尽收眼底,尔后踏着这花灯隐隐约约打在地上的绰约碎影,继续向前漫行着。这一步一步都迈的极为笃定,履底同那青石砖微一磕碰,立时便感受到一股从地底反上来的寒,直接蹿凉了整个身子。身旁有二三瑟缩着肩膀匆匆而过的居民,嘴里还在絮絮叨叨些甚么『前些时日那雨啊……真是阴冷,这天也一天比一天冷了……』
旁边那人忙点头附和着说是,却不怎么开口,好似要固留着一丁点腔内暖意,也或许是怕一张嘴灌了一口冷冽的风,总之就这么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从祝傥身边挨过去了。
祝傥闻言心中发笑,人间这时日早已过了霜降,这天还敢不寒起来吗,纵使春神有意长驻人间,那控了四季的神君也不敢懈怠误了这季辰半点。
毕竟天地万物,自古有序,谁都误不得,也不敢误。
一旦出了差池影响了其他运转,那五雷正法的滋味,可不好受。听说早些年曾有过这么一个例子,是一位神君误了事,恰巧领的便也是这个罚,一道闪下来后,劈的是神魂俱散,一把铮然仙骨转瞬便成了一堆坐地灰,稀稀疏疏的小风一过就尽数带没了,叫无数同僚好不唏嘘。
心中一边想着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一边继续往前漫行着,垂在袖中的手却下意识的动了动,一个小诀刚拈起,一二滴直透透能凉尽了人骨头的寒意倏忽便坠滴在额前,他抬头看天,一眼刚向上瞄,肩头便被撞的一倾斜,迫不得已收了暗中掐算的星线,正不悦回头,就看到一柄纯白伞檐下那人微启的殷红唇角,「借过。」
嗓音冷冷,苍白的左手微抬高了伞檐,多半是为了真挚致歉的,可风起的却不算妙,吹乱了他大半青丝,遮遮绕绕着,隐约只可窥半张煞白的脸,眉眼似乎很是狭长,却看不清具体样貌。
这人说完了这句话便扭回头去行路了,祝傥愣了愣,并不打算将此事放进心底,也自扭回身欲行,抬脚刚迈两步,手中暗隐星盘忽一骤崩,他收手不及,被那扯开的星线裂了一手鲜血,寒风凛冽中,竟一瞬间有些止不住的架势了。
没了那可推测之物,再想去观这四周角楼就有点难度了,况那妖象也变得十分微弱,恐是难凭一己之力测算出来了。
默不作声将负了伤的左手垂回袖中,祝傥打算先随便找处地方安顿,修补好了这星盘再说。
再行两步,他忽又顿住,将那染了满满鲜血的左手重新伸出来看了看。
其上的血迹殷红,拖在他那莹白的手心里,细细看去,竟莫名有几分渗人的模样,那色泽也红的十分诡异,有点像是刚才那人的唇上色。
这么想着便不由得双眸一紧,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去,那撑着竹伞的白衫男子只模糊成他目所能及处的一团朦胧雾光。
第2章二。
夜深,恍惚中听得谁家婴孩啼哭,凄厉的喊似被甚么了不得的妖物所魇。
祝傥闻了声便睡不着,起来推开蛛网遍布的窗本是打算瞧瞧月色静静心,却一眼瞧见高居在对面一处破败屋瓦上的夜猫,正卡在当中的一个缺口处,似乎本是在隐匿着,浑身黑毛油亮,偶在泠泠月下泛着些许骇人的芒。
两只眼也似烧着火那般通红,奇长的两齿露在血喷的唇外,随着它一张一合的口型而越显寒意森然。
祝傥毫不介意的同它对视,眼睁睁瞧着它又那么凄厉的叫了几声。
想了想,折回身,看了眼凌乱的木桌上还有一支散落在桌角的竹筷,那筷子上还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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